第1章 从血湖到云霄
“救命……救，呜……救命！”
腥甜，粘稠！
一个孩童在一片猩红的湖水中挣扎。
渐渐的，手脚没了力气，几串气泡涌出，湖水将他的身体拽向幽邃与黑暗！
轰的一声！
湖心传来一声巨响！
整片血湖如同沸腾的热锅，血水翻滚！
一道肉眼难辨的黑光从湖底冲出，悄无声息的没入孩童的胸膛！
血湖之上，血雾弥漫，一个武师打扮的中年男人在湖面上行走，身形魁梧，扮相有些邋遢，手里还提着一根竹棍。
如同见到天敌一般，男人所至之处，血雾散开，湖水重归寂静。
他伸出手，掌心传出一股吸力，孩童的尸体浮出湖面，被他提在手里。
“死了，可惜，才七岁。”
男人正要将尸体放下，却感受到一缕微弱的脉搏。
“嗯，又活了。”
一阵无形的力将孩童的身体托举在半空，男人屈指打出一道气劲！
“咳！咳咳——呕！”
一缕缕腥甜的血水，争先恐后的从孩童身体里涌出。
男孩悠悠转醒，随之而来的失重感让他发出一声惊呼！
砰！
屁股跟硬物相撞，他的身下，凭空出现了一个竹筏。
武师问道：“你一个小孩，没启灵，为什么出现在禁地？”
这话把还没缓过神来的男孩问的一脸懵。
启灵？
禁地？？
小孩！？？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自己难不成被洪水冲到哪个片场来了？
然而当他抬起头，入目的却是千里赤湖，血雾弥漫！
男孩吓了一跳！
我去！
这剧组的布景，也太下血本了吧！
就在这时，湖中心再次传来一声巨响！一道赤红色的血柱冲天而起！以血柱为中心，湖水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男孩瞳孔骤缩！
现在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这绝不是在拍戏！
“来了。”
中年武师喃喃自语。
“你待在这里。”
抬头，他却只见到武师留在原地的残影。
巨大的漩涡中，竹筏就像生了根一样，牢牢的钉在原地。
男孩惊魂不定的从竹筏上坐起，摸了摸，自己这副身体，的确是个孩子！
他四处张望，然而，就连天空都是一片血红。
男孩又伏下身，看着猩红的湖水，还没等他将手伸进去，掌心就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好痛！
他赶忙收回手，心里一阵后怕。
这水涡的边缘跟刀一样！刚刚要是把手伸进去，怕是连骨头都不剩！
就在这时，鲜血从攥紧的掌心滴进湖水！瞬间勾起一条红线，似要将他浑身的血都抽走！
男孩吓得赶紧后退，将身子缩回竹筏中心！血线这才断开！
看着刺痛的伤口，他终于确定，这不是做梦！自己真的穿越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冲天的血柱落下！
仿佛有人按下了暂停键，整片血湖的漩涡都僵滞不动，极不牛顿的在原地化为了平整的湖面！
血雾散开，武师的身影浮现，与离去时并无不同。
唯独——手里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男孩一阵恶心，胃液上涌，干呕了起来！
这人不会是个杀人狂吧？不行，必须尽快摆脱他！
男孩硬着头皮上前恭维。
“恭喜大侠战胜强敌！敢问大侠尊姓大名？救命之恩，等出去以后，小子必当衔草接环来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
男孩还没说完，就冷汗直流！
武师手里，那颗看上去死的不能再死人头突然瞪大了双眼！用怨毒的声音嘶吼着！
“李青！你敢杀我！大人绝不会放过你！你不得好死……”
砰！
话音刚落，李青五指发力，一时间……汁水四溅！
猩红的湖水雀跃，仿佛见到大补之物，争先恐后的涌上来，不一会儿，便将湖面上的红白之物舔舐殆尽。
孩童呆滞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许久，他语气恭顺的问道：“李青大侠，您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效劳吗？”
李青转头看向他，一双眼睛盯得男孩心里直发毛。
“你，认识我？”
“我…我不认识啊！”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男孩有些哆嗦，吞吞吐吐道：“不是，刚刚那个……人头说的，他，叫您李青。”
“哦，他说了吗？”
“说了！”
李青刚要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个劲的摇起头来！
“不对，我不叫李青！”
呃……
男孩感觉，这个中年人……似乎脑袋有些问题。
这更危险了好不好？一个会杀人的神经病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他给噶了！
于是，男孩试探的问道：“您不叫李青，那您的名讳是？”
“你等等，我找找。”
否认自己是李青的男人，用那只“红白”的手，在身上翻找着，终于在一个口袋里翻出了一张破损的字条。
只见他一脸认真，对着纸条念道：
“我叫齐有福，是苍国陇南郡临水县人，今年37岁，父母早亡，独子，家里世代务农，没犯过法，是良民，来这里是为了找失散多年的……后边看不清了。”
男孩的眼角抽了抽。
您找人是怎么找到这种地方来了？
而且您刚才捏爆人家脑袋的模样，哪里像良民了？！！
李青见男孩有些不相信，又强调了一遍。
“我真的叫齐有福，不是什么李青。”
“呃，齐大侠，我信你。”
个鬼啊！
看在被那颗脑袋的面子上，男孩只好顺着对方的话应付下去：
“李青这个名字，就是我随口一说，因为我以前认识一个叫李青的，也会武功，不过是个带小辫子的光头和尚，我这一不小心认岔了！您见谅哈！”
然而话音刚落，李青双目微张，一只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攥住了男孩的胳膊！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还不明所以，眼神躲闪着回答道：
“林……林墨。”
李青将林墨一扔，挂在了竹棍的一头，然后扛着竹棍，大步离去。
声音里透露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决绝。
“从今天开始，你是我李青的徒弟！”
……
幽暗的山野间，灰白的雾气似浓稠的云霭，四下寂静无声，仿佛都溺死在了这灰白的雾气中。
一个模糊的影子蹲伏在幽冷的池水旁，一双惨白的手不停的揉搓着什么，一旁的白色粉末被抹上一次又一次。
直到天光微亮，这个身影才站起身，确认过衣服上只余皂角的清香，没有其他味道，他将这件外衣披在了身上，向远处走去。
可身后的池水，一片血红！
林墨披着还没干透的衣服走过一条条小径，来到一栋古色古香的楼宇下。
楼宇之中，一个宽敞的房间里，许多和林墨年龄不相上下的孩子端坐着。
林墨推门而入，众人的目光汇聚了一刹，各种鄙夷冷漠错杂在其中，在此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声中，林墨走到一个神色清冷的少女身旁，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屈膝坐下。
很快，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走进了房间，他看了一眼花名册，对了一下人数，没管教室后面那两个空着的座位，张开嘴，声音像是一只老迈的山羊。
“今天，我们来讲咱们云霄书院的院史。”
林墨拿起笔，开始在纸上很认真的做笔记。
两年前，名叫李青的便宜师父将他从血湖里带了出来，走了不过两日，就停住脚步，说他有事要做。然后李青一闪身，将他带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脚下，山脚下有一个巨大的石碑，上书——云霄！
于是，林墨就成了云霄书院外院的一名学生，之后两年，李青再没有出现过。
“云霄书院在五行界立足已有千年，这院史，要从冰神大人下界转世说起！”
冰神叶紫凝，这两年林墨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位冰神大人的名号，救苦救难！
她是云霄书院的第一位学生，也是这一千年来，唯一飞升神界之人！修为通天彻地，一生平定战火，抵御群妖！镇压禁地异变！堪称功德无量！
云霄书院的超然地位，也因她而存！
“冰神大人降生在庆国一个小镇之上，三岁时便显露出异象，双灵魄觉灵！分别是冰凰、夫诸！”
这位教习口中的灵魄，便是五行界人族的修炼之基！
没有灵魄，任凭如何修炼，终身都只能止步于融灵境，无法步入珏海，与凡人无异！而融灵境圆满，灵魄便会赋予人一种神通！
但灵魄却是没有规律的，无论数量，种类，属性。
灵魄的出现有两种，一种是自主觉灵，在孩童三岁时就会生出异象，就像冰神叶紫凝，这一类人，被称为觉灵者，最是天赋异禀！
另一种，便是借由昂贵的阵法启灵，一共有两次机会，分别在孩童六岁，九岁时。
六岁启灵，意味着天赋尚可，不乏一些天才种子，而九岁再次借由阵法启灵的人，被视作天赋最差，且成功的人极少！
若九岁还没有灵魄，便与大道无缘，没有机会成为修士。
而林墨，如今，刚好九岁，在一群六岁时就已经启灵的孩子中，格格不入。
正当此时，几滴墨汁从斜后方飞来！
林墨手疾眼快竖起纸张挡在身侧，虽然挡下了墨汁，却也洇湿了纸上的字迹。
林墨回过头，一个金相玉质，身着云缎锦衣的少年冷笑。
他是庆国七大家之首，余家的公子余津，这两年没少“照顾”林墨。
林墨身旁，身着白衣的清冷少女一并回过头，余津面露慌张，赶忙别过了头！
少女名叫叶灵溪，灵魄是一只白鹿，是当之无愧的天骄！在所有人都还卡在融灵境的时候，她却在半年前就步入了珏海境。
余津针对林墨，不乏他想当护花使者的原因在。
台上，教习对这些小摩擦视而不见，继续讲着他的课。
“提到冰神大人，就不得不提千年前的道衍之祸和之后出现的魔灾！千年前，五行界最大的修行圣地天道门突然发难，掀起战端，其门主道衍，欲要覆灭三国，称霸五行界！
“是云霄书院联络各方势力，组成联军，奋战在对抗天道门的第一线，在冰神大人觉醒冰神传承之后，亲手杀手了道衍，终结了他的野心！
“道衍之祸后，冰神大人心存仁善，没有诛连余者，但天道门活下来的那位魔子却恩将仇报，这才有了后来的魔灾！”
“魔灾，指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天道门的魔子，嗜杀成性，尤爱切磋比试，却对败者痛下杀手！无数前辈高手，惨死在他手中，杀人无算！被世人称为武魔！
“另一人，是这武魔的师弟！在道衍之祸后，以老苍帝流亡子的身份，窃居了苍国的帝位！倒行逆施，一场禹族案，冤杀了数十万人！上天感其失德，降大旱示警！其人却不思悔改，一意孤行，再启战端！麾下军队连屠玉户在内十余座城！被世人称为邪帝！”
台下的学生大多无精打采，这些都是父母当睡前故事讲给他们听的，早就听烂了！
还常说武魔和邪帝会抓走不听话小孩之类的话吓唬他们！人族修士最多三百年寿命，都一千年了！邪帝和武魔早就死了！他们现在哪里会信？
“最终，是冰神大人出关，亲自带人杀入了苍国皇城，手刃邪帝！拨乱反正！而武魔见大势已去，抛弃了邪帝，遁逃海外，不知所踪！但尔等需记住，时至今日，依然有众多邪修，余孽，称颂邪帝和武魔之名！此等败类，见之，杀之！”
台下回了一片懒洋洋的“是”字。
“冰神大人的功绩，可不止这些，据传冰神大人飞升之前，曾亲自前往游魂猎海、十万大山、荒窟丧漠和一雪平阳四大妖域，才有了人族和妖域近千年的和平，后来又前往胧濛血湖这等禁地镇压异变！”
胧濛血湖！
禁地？
想起那无边无际的赤色湖水，林墨这才明了，自己当初究竟穿越到了哪里！
见台下的众人已然兴致缺缺，老教习拿出一幅画来。
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画上，有三个人，一人持棍，一人拿着辨认不清的武器，分立于画的两侧，略显模糊。
漫天风雪中，画中间的女子，如不染尘垢的仙子，面容冷艳，双手御敌！
叶灵溪也看着那幅画出神，指尖微动，似乎在描摹些什么。
余津看着画，又时不时偷瞄着叶灵溪，似乎在比较，她和画上的人，谁更美一些，最终，余津的目光没再从画上挪开。
“这幅画临摹自千年前，画道门神子吴圣，绘下了昆仑雪峰上，三国四域大比，年轻时的冰神大人以一敌二，对战邪帝和武魔的一幕！”
或许是吴圣的画工真的冠绝一世，即便一千年过去，后来人做过模糊化处理的临摹品，依然能凭借寥寥几笔，就勾勒出其人的神韵。
林墨死死的盯着那幅画，却不是在看叶紫凝，而是旁边那个执棍的人！
脑海里，不断回忆着李青的身形容貌！
最终，记忆里的身影跟画上的人影重合在了一起！
李青，武魔？
忽然间，林墨看到两个重合在一起的影子动了，提着手里的棍子！打了下来！
仿佛开山裂海的一棍！直奔林墨的头颅！
他只感觉自己越来越小！像只蚂蚁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嗡！
就在此时，一道黑光占据了林墨的视野！拦在了那一棍之前！
下一刻，林墨回过神来，额头冷汗直冒！才发现自己依然好好的坐在教室里！
刚刚的画面，原来只是幻觉，看来最近的确没休息好。
但邻座的叶灵溪，却注意到了林墨的异常。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心里响起。
“这小子，怎么能凭借一幅临摹品，窥见画中人的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