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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人杰地灵 深山蕴“蛟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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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崀山深处的石田村,是一个人迹罕至、几乎与世隔绝的谷地。中央一块大平原,居住着数十户人家。四周群山环绕,地势异常险要。一条穿过峡谷蜿蜒盘曲的险径是进出村庄的唯一通路。大雪天,进出小径被雪覆没,外面来人极难发现。这里没有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所描写的“卖炭翁”,也没有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霸财主。这里的住户多为外地逃难来的,虽是八方杂居,却是难得的和睦相处,互帮互助,亲得像一家人。他们种田、打猎,自种自给,与世无争。就是这片宁静祥和而又风光奇秀的神奇土地,却为日后孕育出一位武功盖世、威震朝野的大英雄、大豪杰来。靠东端村尾的钮家,是十五年前搬来此地落户的。据说是家乡遭了水灾,一路辗转来到此地,看中了这里相对安宁而又绮丽的环境,遂在这儿买地买产定居下来。钮家虽是砖屋土墙,占地却很大,竹篱围墙不下十多亩,在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相对来说也算得是“大户”了。不过钮家人十分和善好施,虽买地放租,却很少收租,村里不论哪家有了困难,都能得到钮家的帮助。因此,颇得全村人的尊敬。村里人从未见过钮家男主人的面,据说是到外地做生意去了,人们也不穷根问底。女主人从不外出串门子,俨然大家气派。一切外务均由老仆钮福出来“奉命交代”。

    钮家在搬来的当年添了个公子,取名钮清。提起这孩子方圆数十里内无人不晓,非但长相奇特,方头大耳,浓眉大眼,额如敷肝,比同龄人足足高出一头。而且天生神力,聪慧过人。有人说他是天下第一顽童,更有人赞他是天下第一神童。六岁那年,母亲为他请了个老学究,钮清一肚子不高兴,对先生不理不采,学了三个月还没学会一个字。先生生气了,对他罚跪、打手心,他皮粗肉厚,任你打个饱,反觉得挺好玩的。先生没奈何,唉声叹气地说:“孺子其笨如猪,不可教也。”钮清一听骂他“其笨如猪”,顿时火了,闪着眼睛叫道:“先生,你读一篇新的课文给我听听。”老学究看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旧的都学不会,再读新的干啥?”他坚持说:“我就要你读新的。”老学究说::“好,我就读一篇新课文,且看你能听懂几句。”遂摇头摆脑地将一段课文读了一遍。那知他声音才落,钮清“哈哈”大笑道:“你听我的!”学着老学究的样子,清清嗓子,背着双手,踱着方步,大声把那段课文背了出来,竟是一字不差。老学究大奇,只有瞪大眼睛看着钮清的份儿。钮清突然骂道:“读书有什么难?小爷偏不爱读你的书,看你还敢不敢骂我笨猪。”跳将近来,伸出两个小拳头就打。虽然他只是个六岁大的孩子,两膀却似有百斤力气。可怜老学究被他一连摔了好几个跟头,跌得鼻青脸肿,狼狈地爬出书房,再也不敢回来了。钮清自然少不了母亲的一顿责打。此后又陆续请了好几个先生,但都呆不了多久,不是被他打跑、气跑,就是被他惊人的才智而羞跑、愧跑。

    母亲无奈,只好不再另请先生,亲自负起了教学的任务。好在母亲的学识也颇为渊博,诗词歌赋,无所不精。钮清在母亲面前可不敢调皮,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学了一阵子。但他实在是聪明绝顶,任何书,过目不忘,过耳能诵,别人学一年的东西,他只要几天就足够了。没上一年,他已把母亲所会的知识学得差不多了。母亲见爱子如此聪明,心下欢喜,加之也没有多少可教的内容了,对他的管束就松了些。这下子他可自由了,不时溜出来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下河捉鱼,上树捉鸟,爬山打猎;春天放风筝,夏天钓团鱼,秋天捉蟋蟀,冬天团雪球,玩得不亦乐乎!他的神童、顽童之名,也就是这样传开来的。十岁以后,他迷上了练武,天天与“护村团”里的青壮小伙子泡在一起,耍拳舞棒,倒也有板有眼。不出三年,等闲的年青小伙子还不是他的对手哩。原来,这地方虽远离官府,难得有贪官污吏来敲诈,但却有土匪强人出没,地方上为了防范土匪强人,维护一村安宁,年轻小伙子都习练拳脚,自备火铳、刀矛之类的武器,组成“护村团”。一觉有警,就鸣锣集众,打鼓传令。一家有难,全村齐出,山寇强人等闲也不敢来骚扰。

    兰天雪涌,巫峡云封。石田村的东面,有一座孤峰,壁立千寻,高插云霄。从村里望去,好似一头巨大的骆驼踱出云海,昂首天外。村里人便唤它叫“骆驼峰”。那骆驼鼻子上,隐约望去,红墙佛阁,好似有一座庙宇。村里人每每想爬上去探望探望,苦于羊肠石壁无可攀登。寒冬腊月,遍地积雪,无路可寻。春夏之交,一股瀑布从峰嘴上直泻下来,长空匹练,直注峰下的一个深潭,潭水流出形成一条小河,流经石田村,供应着石田村人的用水,灌溉着石田村人的田地,然后穿过山腹,汇入扶夷江。此时水势澎湃,早把登峰的路径淹没了。一到秋天,四山云气又迷住了“桃源洞口”。所以,村里人虽想尽千方百计,终不得见其庐山真面目。因此,这一座孤庙,犹如“海上三山”,可望而不可及。村里人便把这座庙宇称为“神仙庙”。村里的年轻恋人闹别扭时,往往甩下一句气话:“再理你么,除非到‘神仙庙’里去!”意思是说,要想再与你重归于好,和到“神仙庙”里去一般的难。骆驼峰地势险要,人迹罕至,却正好是野生动物的天然乐园。这里不但有成群的山鹿、野兔、野鸡、羚羊、黄麂、香獐、穿山甲、长尾猴之类的弱小动物,还有野猪、野牛、狗熊,甚至还有华南虎、金钱豹之类的凶猛动物,听说还有吃人的巨蟒哩。所以村里人相戒不得到那里去,偶有胆大的小伙子结队而去,也仅到峰脚而已。但今天有点特别,晌午刚过,峰的南、北两面均出现了人迹,且都到了峰腰以上。从北面爬上来的是八九名驾鹰牵犬的凶猛大汉,看他们一个个带着刀剑,一脸的凶像,不象是山里的猎人,倒象是一群以行猎为消遣的豪门恶奴。从南面上来的却是四位十四五岁的少年男女。跑在最前面的是两位留茶盖头、剑眉虎目、身体结实的粗壮少年。一位背一具诸葛连环弩,手提一把厚背砍山刀,双眼滴溜溜地乱转,一看就知是一个机灵鬼;另一位背一把铁胎弓,持一柄猎虎叉,较前一位就显得憨厚老实多了。紧跟他们身后的是一位少女,别看她布衣荆钗,还补了几个补丁,却是天生丽质。鹅蛋似的脸儿,长着两道弯弯的眉毛,丰润的鼻子,一笑粉腮上便显出两点酒窝儿,那一点朱唇,更是血也似的红润。最动人的是那一段白玉般的脖子上,衬着一片乌云似的鬓脚,鬓边插一朵盛放的腊梅花,真是娇娇滴滴越显细白。她春葱似的纤手,却紧握着一根五尺长的齐眉棍,在娇柔中又显出几分刚健。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走在最后面的那位少年,他虽然只不过穿一件极为普通的麻布外套,但那种高华内敛的气质,却绝非世上任何玉带锦衣的公子哥儿能及。精灵古怪但不失潇洒,温文中透着慧洁,不管在任何场合,他都是最亮眼、最出色、最能吸引人的一个。他背了把大号铁胎弓,腰旁挂着箭囊,肩上扛一杆铁枪,从容地跟在后面,遇到前面的少女跟不上时,还不时地伸手托她一把。人说:崀山的姑娘美如花,崀山的小伙壮如山。诚不我欺也!走在前面的两少年爬上一个雪丘后停下步来,游目四顾,只见山山谷谷,一片银白。背连环弩的少年激情地喊道:“啊!银妆素裹,分外妖娆。花姑,面对如此美景,你若不纵情高歌一曲,真有点对不住你那金嗓子呀!”持猎虎叉的少年立即咐和道:“对呀,对呀。花姑,好久没听你唱歌了,你就唱一曲吧。我们鼓掌!”边说边独自“啪啪啪啪”地鼓起掌来。跟在后面的少女花姑已微微有点气喘,娇嗔地白了两人一眼,道:“狗娃子,二愣子,你俩鬼叫什么,累都累死了,哪有心思唱歌。”持猎虎叉的二愣子说:“那你先休息一下再唱如何?”最先提议的狗娃子冲走在最后的少年扮了个鬼脸,道:“清哥,大家都走累了,想听花姑唱首曲振作一下精神,可是我们的面子太小,就看你的啦!”最后跟上来的少年,就是那位即有“顽童”之称又有“神童”之名的钮清,只见他潇洒地一笑:“好呀,我也正想听哩。”二愣子忙道:“花姑,清哥也想听哩,这下你总该唱了吧。”花姑突然脸一红,狠瞪了二愣子一眼,别过头去不理睬他。二愣子不由看着钮清“呐呐”地说:“清哥,这……这……”钮清两手一摊:“你别看着我,她不肯唱,我可没有办法。”狗娃子冲二愣子苦着脸说:“清哥不开金口,你休想听到花姑的歌声。二愣子,你白鼓掌啦。”

    花姑从眼角的余光看着他俩那付滑稽相,不由“噗嗤”一笑:“看你们那付鬼样。好吧,唱就唱。不过,得有个条件。”狗娃子立即涎着脸说道:“是不是想请我们给你做媒呀?”花姑霎时脸红到了脖子根,娇叱道:“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我不唱了。”赌气地转过身去。二愣子忍不住抱怨狗娃子:“这下好了,又听不成了。你也是的,明明知道她除了清哥外谁也看不上眼的,要你做什么媒嘛。”花姑气得顿足道:“你……你还要说。”二愣子愕然道:“怎么?我又说错了?难道不是除了清……”花姑一跺脚打断他的话:“你……唉——不跟你说了。”猛地往山上跑去。她面上虽然气恼不已,心里却有种甜丝丝的感觉,真应了那句“其辞若有憾焉,其心则实喜之”的古话。她已是个十四岁的姑娘,穷人家的孩子成熟得快,已开始对异性有一种朦胧的感觉了。她心里很喜欢钮清,虽不敢喧之于口,但在平时的行动、语气中多多少少会有所显示。她自以为埋在心底的秘密必不为人所知,哪知她的这一点点心思早就被与她朝夕混在一起的玩伴狗娃子、二愣子等人窥知了。今天猛不丁地被二愣子这么当面爆出她心底的秘密,哪还不羞得她无地自容?真恨不得有条地逢钻进去了。剩下的三个男孩子愣在当场,愕然不知所措。钮清因事涉己身,一时颇为尴尬,乍见花姑被气跑,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二愣子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花姑为什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呆愣愣的看一看钮清,又看一看狗娃子,一时手足无措。只有狗娃子在一旁抿嘴窃笑,见了二人窘态,故意怪叫道:“二愣子,你把人气跑了,还不快去追呀?”

    二愣子愣愣地说:“我……我去她会更生气的,清哥,还是你去吧。”钮清笑道:“这可不管我的事。”二愣子一怔:“这……”转对狗娃子说:“狗娃子,那么你去吧。”狗娃子摇头道:“我,更不行。”二愣子“呐呐”地说:“那……可怎么办?”正当他抓耳挠腮不知所措时,突从山上飘下一缕清亮优雅的歌声:“人在画中行,船在天上飞,鱼伴奇峰游咧,鹰随山歌追,美女梳妆迎将军,夷江翠竹吐芳菲。崀山美哎—— 一颗明珠出深闺哎,崀山美哎—— 山也美来水也美哎……天桥架人间,紫霞化百卉,玉泉饮甘霖咧,龙口映朝晖,飞濂起舞仙姑笑,八角飘香千里翠。崀山美哎—— 一只凤凰出深山哎,崀山美哎—— 山也醉来人也醉哎。”清越悠扬的崀山民歌《崀山美》,绕空徘徊,群山回应,宛如靡靡仙乐,普降人间。蹑足来到近前的三位少年郎都被这动人的歌声带入了美妙的幻境中。正从山北面爬上来的那一群大汉也被这从天而降的仙乐迷得如痴如醉,一个个伸头呆脑,久久回不过神来。歌声停了,余音缭绕。好一会儿,钮清终于感慨地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狗娃子犹如大梦初醒般叫道:“啊!太美啦!我不知道山是不是醉了,我可真有点醉了。花姑,你今天是怎么回事,竟发挥出了超顶级的水平。”二愣子憨厚地说:“花姑,你唱歌实在好听极了,真想还听你再唱一首。”钮清笑道:“精美的食品需要慢慢地品尝,优雅的歌声也只能慢慢地回味,若贪多,就变成‘猪八戒吃人参果’了。我们还是办正事要紧。”众人被他一提醒,方想起他们此行还有大事要办。原来,这四个胆大包天的小伙伴,是冒险到这里来猎大虫的。四人分散开来,分头找寻兽迹,果然发现了不少兽类的脚印,在平滑如镜的雪地上异常清晰。他们选择好地点,分别依地形装设好铗夹、绳套、陷阱等等装置。他们虽都是些孩子,但毕竟是山里长大的,这些手法熟练得很,不一会就完工了。然后就专等大虫来“自投罗网”啦。狗娃子兴奋地说:“今天若能猎条大虫,就不让‘护村团’的人专美啦。”二愣子却接口道:“管它大虫也好,小虫也罢,总得先填饱肚子才好。我的肚子可在‘咕咕’叫了,你们就不饿吗?”众人被他这么一说,均感觉到肚子在“咕噜噜”地叫了。他们早早地吃了早饭就出来了,原以为就在附近打一些小动物就回去的,所以都未带干粮。哪知到处转到都未见兽迹,又不好意思空手回去,只好冒险到骆驼峰来了。

    抬头四顾,白茫茫一片,哪有果腹之物?然而祸不单行,饥火上涌,寒冷随之。上山时一阵紧赶慢爬,适才又一阵忙乱,每人均出了一身大汗,活动时还不觉得,此时一停了下来,粘糊糊的内衣帖在身上,就觉得怪不好受的了。寒风拂过,身上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真个是“饥寒交迫”啊!狗娃子自潮地说:“人是铁,饭是钢,粮草中断,难打胜仗。‘五脏神’造反,只好班师回朝喽。”二愣子“呐呐”地说:“好不容易来一趟骆驼峰,辛苦了大半天,就这样回去,岂不太……”的确,他们今天的行动若让大人们知道后,必定会严加管束,今后再想象今天这样来骆驼峰冒险,可能就没有机会了。狗娃子其实也不甘心就此回去,他捧起白雪,大吃两口,笑道:“‘五脏神’老兄,先给你刹刹火气,待猎到大虫,再好好地祭祭你,你先委屈一下吧。”说罢又猛吃两口白雪。钮清见他吃雪,灵机一动,说:“这里少有人来,雪底下肯定会有八荷(百合)、土茯苓、戈毛根之类的东西,我们分头找找看,只要挖到一两棵,就可以解决饥饿问题了。”众人都道这主意不错,于是分头散开。钮清刚转过一个山角,突听花姑一声惊叫,心头猛地一震:“不好,她可能碰上大虫了。”忙循声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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