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灾变（中）
“那一天我记得非常清楚，是我们家给芸芸摆完满月酒的第二天。”
老人宠溺的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默不作声的孙女，然后用一只手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女孩依旧面无表情，好像没有感觉一般。
“那天晚上，我从医院提前下班回家，因为第二天就是中秋节，所以医院就安排我们这些老家伙们优先回家，提前跟家人团聚一下。”
医院？难道是同行？孙磊看着江鹤猜测道。
“那晚，我和妻子，还有儿子儿媳正坐在一起开心的吃团圆饭，旁边的婴儿床里放着熟睡的小芸芸，然后，突然，整个房间里就停了电。
我起身想要去打开备用电源。
然而，这一刻我却看见了这一辈子见到过的最美的画面。
透过窗户，我看见漫天无穷无尽的极光落下，慢慢笼罩了整片大地。
它们是那么的绚烂，如同璀璨花火，照亮了整个世间。
我们房间里这一刻也是七彩的，每个人被它照耀到，都会散发出斑斓绚丽的光，我们都不由得为之着迷。
那一幕实在太美了，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你也应该看见了吧？”
“嗯，对，是很美，也很奇妙。”孙磊附和道。
“极光很快过去，但我们激动的心情却久久难以平复下去。
我去打开备用电源的时候，我妻子儿子他们就打开手机，想着要上网查一查，聊一聊这件事。
但是，手机却没有信号，而且我家的备用电源也没有了反应。
这使我们非常的扫兴，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意兴阑珊的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我和我妻子不在一个房间睡，不是我们感情出现了问题，而是……咳咳……人到中年不得已，你还年轻，不是很懂得。”
说到这里，江鹤的脸忍不住红了一下，但接着往下讲时，语气又忍不住转为悲伤失落。
“但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睡，竟然就是诀别了。
早上我去喊我妻子起床，刚走到门口我就察觉到有一丝的不对劲，里面好像传出来了什么东西的嘶吼声。
我猜想我妻子是不是没好好睡觉，在偷偷的看什么恐怖电影？
她年轻上学的时候就喜欢看这个，当时还老爱逼着我陪她一起看。
像当时流行的各种恐怖电影、诸多末世流、废土流的恐怖网文小说，我都陪着她看了不少……”
说到这，江鹤老人又忍不住停了停，微含泪花的眼睛盯着篝火堆发怔，脸上不时浮现苦涩的笑容，像是在缅怀着些什么。
“您年轻的时候还追过剧追过网络小说呢？可真潮流！在什么时候啊？”
见江鹤老人有点想要彻底陷进回忆里去的趋势，也不再讲述了，孙磊赶紧插了一句话，打断了他的缅怀，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嗯？我看起来比较老是吧？”江鹤再次苦涩一笑，“其实我才56岁，我99年的人，大灾变时我才51岁，灾变发生后挨了几年饿，营养跟不上，所以看起来跟个小老头一样。”
卧槽！99年！只比自己大了5岁！但现在看起来完全就像八十了一样。
孙磊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原来的世界未来的样子，如果是的话，可就太可怕了！
未来的自己一家，又会怎么样？
孙磊心中巨震不已。
而江鹤的心神此时已经被拉了回来，等孙磊心情稍微平复之后，他又接着讲。
“只不过后来工作了，没有了时间，我也就不再看恐怖电影和小说了，但我妻子依然很喜欢看，还经常熬夜追文追剧。
再后来，我们的年纪大了，我也就强迫她让她少看，少熬夜，但是有时她还是会偷偷的看。
这次，我以为还是这样。
我悄悄打开房间门往里一看，但却发现我妻子正蹲在角落里专心致志的做着什么？
我非常好奇她在干什么，就又把房门开的大了一点，她抬头看向我，我也终于看清了她到底在做什么？
也把我吓得魂飞胆颤。
她满嘴满脸糊满了鲜血，眼神空洞，只余下眼白，恐怖狰狞的看着我。
而我们家养的那只猫已经被她啃的血肉模糊，只剩下半截身子，抬头看向我时，猫尾巴还挂在她的嘴角。
见到我，她表现出万分的兴奋，嘶吼着便向我冲了过来。
我害怕极了，赶紧退出房间，锁上了门，而我的妻子则在里面猛烈的撞击着房门，嘶吼着……
年轻时陪着妻子看的那些电影、小说在这一刻终于派上了用场，我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我的妻子可能身体发生了某些异变，变成了我曾经在小说里看到过的丧尸。
我很害怕，但等缓过神来，我就想到了某种可能，然后悄悄的上楼查看，看我的儿子儿媳和刚满月的小孙女是不是也发生了这种异变。
上楼之后，谢天谢地，他们还都是好好的，但他们却都将脸紧紧的贴在窗户上看着下面，眼神惊恐，根本没有发现我上来。
我心里一突，也急忙跑到窗户边上看向外面。
血，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无数人和动物在下面发疯似的到处逃窜，丧尸、猫、狗、甚至于一些鸟兽……
乱了，一切都乱了，到处都是惨叫和哀嚎声。
透过窗子，我看见我对门年轻的邻居此刻已满面惊恐的躺在地上，没有了任何气息，而活生生咬断他脖子的是平日里最爱被他举到头顶，骑在他脖子上玩耍的小女儿。
而蹲在他旁边，手捧着他的心脏，不断咀嚼着的是平时最爱依偎在他胸膛的娇妻。
一大群丧尸围着他，有的透过他被撕开的肚皮掏出肠子、内脏，有的则直接趴在他身上，撕咬着他的皮肤、肌肉、臂膀……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的眼前，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啃食的精光。
这，却只是楼下一角的画面，类似的场景无时无刻无处不在发生。
哪怕偶尔有被丧尸咬到后，却还能侥幸逃脱不被吃掉的人，也以很快的速度被丧尸病毒给感染，变成了新的丧尸。
然后他们又挂着被丧尸剖出的肠子、撕扯掉的胳膊，拖着残躯卖力的奔跑着去追击撕咬其他幸存者。
侧翻的汽车，着火的商店，满城的残垣，四处奔逃的身影……看着这宛如地狱的场景，我就知道，世界末日到了。
后来，这一年被官方定为新历元年，而这一天被人们叫做灾变日，也叫做大灾变。”
江鹤顿了顿，看了看手里握着的火腿肠，然后又继续往下讲述：
“或许是我年轻时读过许多末世网文的缘故，我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然后安抚我儿子儿媳，我们坐在一起商量该怎么办。
我们不敢出门，因为外面的可怕景象实在是骇人心弦。
我们堵死了家门，小心翼翼的每天观察窗外和我妻子的情况。
我很快发现，这些丧尸的感知力一般，夜晚的时候几乎只能靠听力和气味判断哪里有人，如果你离的远一点，不发出声响，那它基本不会发现你，只会漫无目的的游荡。
可一旦闻见了血腥味，他们就会像疯狗一样，疯狂的扑过去。
虽然有了这些发现，但我们仍然还是不敢出门。
因为我们现在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停水停电没信号，我们已经和外界彻底失联。
而且就算成功逃出了小区，我们又该去哪？
是不是全世界都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更何况我们每天还都能发现有幸存者试图逃离小区而被丧尸发觉，围堵，然后吃掉。
不知不觉，我们在房子里待了将近有半个月，看着我们之前贮存的水和食物一点点消耗殆尽，我们逐渐陷入了绝望。
当时心里想着，干脆找个时间自杀掉，也比活活渴死饿死，或者被丧尸吃掉强，至少不用受罪。
然而在危急时刻，我们却接受到了外界的消息。
那是我在储藏室翻找食物时发现的，我年轻时买来收藏却已经忘记的一台超老式古董收音机。
我没有想到它的质量会这么好，更没有想到我妻子会把它保存的这么完整。
装上电池，在我们的期待之下，它发出一阵滋滋啦啦的动静后，终于传来一道宛如天籁的人声：‘官方通知！官方通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