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自己的坟
鹿见谷是绝佳的英雄栖息地。
这一日，李厌歌故地重游，站在一座气势宏伟的陵寝前，没有丝毫怀旧感伤之意，反倒是在古木苍翠，清风徐来的谷地感受到了惬意逍遥。
抬起头的瞬间，他看见了墓头几个大字：“世界是你们的了。”他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但写在这里却非他本意。
想起来，时间已过数万年，久到天荒地老的年月，在那一世，他是天下敬仰的一代剑帝，也正是这墓中主人。
如今，修葺一新的陵墓前，不仅安排了专人值守，还设立了捐募和缴纳处，所有前往瞻仰者，都需缴纳入园费，但依旧人来人往，将鲜花铺满九十九道白玉石阶，导致鹿见谷中无花可采。
李厌歌的脸上渐渐有了怒意，他今日来此不为凭吊，只为取走一道传承，让自己快速开启修为。
正当此时，一位嚣张跋扈的锦衣公子骑着高头大马，身后簇拥着数十名扈从，吆五喝六前来祭拜，将前方的行人撞得人仰马翻。
经过李厌歌身边时，见其空着双手衣着寒酸，且眼望陵墓一脸不悦的样子，马鞭呼啦一声从他头顶抽过，还鄙夷地啐了一口。
扈从们巴结主子，纷纷凑上前来，一看是个年轻和尚，虽然长相不凡却身无修为，知道表现的机会来了。
“呸，哪来的秃瓢，扫了公子的大好兴致！”
“蠢驴，化缘找错地方了吧，快给老子滚！”
……
两名墓前值守很快被吵嚷声招了过来，他们先是看了看李厌歌，又见另一方的架势，那领头的一副富家公子派头，一看就不好惹，竟然啥也没说便退了回去。
“你踏马还杵在这里？”
“还不滚是吧，信不信老子打折你的腿？”
……
李厌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本不想计较，奈何这些人骂得起劲，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看我等下怎么教训这群嘴碎的家伙！”
他心头虽气，但不急于马上还以颜色，假装示弱绕去了另一侧，趁着众人不备，越过了台阶，悄然来到陵寝门前。
为了保护剑帝陵寝，整个大陆千余名蕴境五阳强者，曾联手布下一座护陵大阵，此阵一旦引发，方圆几里之地道法尽出，玉石俱焚。
眼下，李厌歌只需再往前一步，便要踩在那尊广为人知的大阵上。
很快，便有一名值守发现了他的举动，第一时间惊呼起来，“不好，那边的和尚，你要干嘛？”
其余人听到呼声，瞬间脑补出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这人是要拉着大家同归于尽！
“你……您别这样，我还不想死！”
“师父，咱有话好好说……”
“您要是心里不快，我们大可帮您出气！”
……
李厌歌根本不为所动的样子，反倒做势要踩上去。
众人无不战战兢兢汗水直流，值守大声吼起来，“刚才说人垃圾话的狗杂碎，还不给老子站出来？”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锦衣公子一行人哪还敢说半个不字，只好乖乖都站了起来认错。
“我们知道错了，请您原谅，您大人有大量就宽恕我等这一回，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跋扈公子是真后悔，平时没有好好管教一帮扈从，让他们嚣张惯了，今日若真要因此送了命，那才真是被这群狗腿子给坑死了。
那一大群扈从，哪想到骂人一时爽，就要进火葬场，早吓得手脚都不利索了。
“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请您高抬贵手！”
“不要拉我垫背！”
……
其他人也都附和着求饶。
“高抬贵手是吧？”李厌歌放下脚，“诚意呢？”
“诚意，好好好，诚意！”锦衣公子脸色发白，转身对着扈从吼道：“你们的诚意在哪里？”
一群扈从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才能表达诚意，突然，其中有一人回过神来，啪啪往自己嘴上来了两个大嘴巴，一时间其他人争相效仿，场上噼噼啪啪响成一片，竟都扇起自己嘴巴来，那下手能有多狠就有多狠，生怕有一丁点儿不卖力让李厌歌察觉。
不一会儿，广场上已是血沫星子四溅，一群人的嘴脸都已经肿胀得变了形。
李厌歌似乎觉得还不够，再次抬起了脚，两名值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心意相通一起跳下场，撸起袖子冲向了锦衣公子。
“罪魁祸首就是你！”
“你的诚意又在哪里？”
当着众多扈从的面，青红皂白一顿暴揍，打得锦衣公子满地找牙，还不敢还手。
李厌歌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不紧不慢又说了一句：“诸位不用慌，我只是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众人一听这话，顿觉大难临头，脸唰一下全白了。
“怎么，我自己的坟，不能进么？”
他一脚踏出，已然落在了护陵大阵之上，轰，风暴席卷陵墓，接着是地底深处的轰鸣，一声，两声……
足足五声巨响，似巨鼓擂响在众人七上八下的心弦上。
“活人不需要坟，死人，更不需要！”
李厌歌一语未了，天地间似乎有一股无上神力，将方圆之地一手向地底深处按去，陵墓顷刻在他脚下坍塌，而陵墓周边则安然无恙。
一切正如他所知，这座护陵大阵一旦找准漏洞反向催动，只会向内引爆，不会伤及外围。
响动很快恢复了平静，昔日宏伟之陵只剩下一个幽深黑洞。少顷，有一道金色游光从黑洞中冲突而上，飞入李厌歌手中，竟是一把袖珍金剑，一闪一闪的耀人双目。
“这是仅存的一道剑引了。”
李厌歌不由得心头感慨。
当年自己引领这重世界的剑道，甚至不惜以血魂为引，散尽修为，期望世人光大传承，这些不肖子孙记住的，只是他那一世的名字，以及那一句“世界是你们的了”，而他的毕生所传早已被丢得差不多了。
即便还有几样为世可用，如剑经之类，却成了你争我夺，杀人越货的灾祸根源。
武道不思进取，永远活在光环下，何其不幸。而这样一座只能代表过往辉煌的坟墓，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难怪他先前会不高兴。
人群仰视中，李厌歌把手一扬，金剑立时插入了自己眉心。这一刻，天地光景瞬变，鹿见谷中道光大盛。
“剑心入魂！”
惊呼来自下方，如同惊雷落入众人耳中。
“剑帝的剑心入魂！”
剑心入魂，陵中主人剑帝的绝世传承，包含无上心法太初真经和七大神技，曾公诸于天下却无一人能领悟，成为李厌歌心头一大遗憾。
世人曾经多有非议，说剑心入魂只有剑帝自己能掌控，否则绝无公开的道理，甚而，有人望墓兴叹，“说什么世界是我们的了，不，这个世界还是他的！”
弹指破去护陵大阵，一息剑心入魂，若非剑帝亲临，举世还有何人？百丈广场上，所有人已经拜伏在地，在他们心底，一生的荣光与辉煌莫过于此时！
以剑心为引，太初真经运转，李厌歌修为瞬间开启。
而后，他从白玉阶上走下，说了句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他都想说的话，“人人嘴上都说敬畏，敬畏，殊不知，除了那些看不见的，更应该敬畏眼前的一切。”
说完，也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说教讨嫌，迤迤然穿过人群，在一众仰视中离去，在他身后，鹿见谷再现七彩圣光，久久不能消弥。
也就是这一天起，剑帝重生的消息，在李厌歌身后流传开来，八方俱震。
出鹿见谷不远，李厌歌便看到一道身影游龙般飞驰而来，显然是人魔焱颜赶到了，不得不说，这人寻人的本事还真有一手。
“老夫特来向你请教了！”
焱颜人未到声先至，当他确认短短一日间，李厌歌便已开启修为时，骤然吃惊不小。
李厌歌自然知道他所为何事，都不等多说就伸出手，“把魔晶拿出来吧。”
“甚好，老夫特地捡了些成色较好的，想来你一定很满意。”
焱颜喜形于色，伸手就去掏魔晶，李厌歌听他此话，眉头不自觉就皱了起来，转眼去看时，果然很无语。
“这些，都是我用过的，魔晶的能量被吸取殆尽，才会变得这般明亮通透。”
焱颜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