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履薄冰,杀机暗藏
陶应是让人抬着来到陶谦的灵堂的,头上挽着孝服,身上盖着一块白布,嘴角还有些白色的泡沫。
据说是伤心过度,已经哭晕过三次了。
事不过三。
三次之后就没有必要再晕倒了。
只是哭晕三次之后,身体很是虚弱,已是不能直立行走,只能四肢并用。做兄长的陶商,只好拆了块门板,让亲卫们抬着前往灵堂,然后自己则哭哭啼啼的,如同孝子一样屁颠屁颠跟在后面。
据他兄长陶商所说,弟弟陶应乃是至孝之人。
还说因为侍婢对他父亲轻佻不敬,被他弟弟陶商杀了两人。这话让主薄糜竺听到,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
不过,糜竺并没有说什么。
依旧忙前忙后,帮着陶家的大管家陶忠处理丧事布置灵堂。
到了灵堂之后,陶应便从门板上翻滚下来,与他哥哥陶商一起,伏在灵柩前放声大哭。陶应一边哭,一边偷眼看向那陶谦的灵柩。
却发现那灵柩的棺材已经“封敛”了……即:材室上面的木板已经钉上了。
人才刚死不到两个时辰,未经孝子同意,便将小棺材板给钉上了,这其中岂无猫腻?
尤其是,现在两个孝子中,还只有老大陶商见过陶谦的遗容,做弟弟的陶应连陶谦的遗容都没见到,孝子未见遗容就“封敛”,怎么说都有些说不过去。
这样太不合常理了。
一定是想掩饰什么。
不过,陶应却根本没有去看陶谦遗容的意思,也没有对提前“封敛”表达任何不满,只是趴在地上哭个不停。
一边哭,一边在心里想着该怎么保着自己的小命。
就在此时,有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二公子不去瞻仰一下令尊的遗容。”
陶应没有回头。
但能听得出是糜竺的声音。
这明显是在试探自己,想看自己在陶谦暴毙这件事情上所抱持的态度,以确定是否会对他的妹夫刘备的名声造成影响。
“不必了。”
陶应伤心说道:“父亲生前给我留下的形象,是一副非常慈爱、非常美好的形象。我已经将那副美好的形象深深地刻于心中,不愿用父亲病殁之后的惨状去替代它。从今往后,每次想起父亲,便只会想到他慈祥的样子,而不会想到其它。”
“呃…………”
糜竺没想到陶应会这样回答。
不过,这个回答也让糜竺感到很满意。
“真孝子也!”
糜竺赞许地点了点头,又问:“丧事办完之后,二位公子有何打算?”
这话是问陶商和陶应两个人的。
原则上是应该由嫡长子陶商来回答。
不过,陶应唯恐自己的“呆子哥哥”说错话,赶紧说道:“大兄好书成痴,读书读坏了脑子……呃,陶某的意思是说……大兄只喜欢经史子集,对仕途没有兴趣。
而我嘛,性子散慢惯了,更是不愿为官场案牍所累。待到父亲入土为安之后,我们兄弟就会回去丹阳老家,大兄他潜心读书,继续做他的书呆子;我则游历大山名川,啸傲风月,继续做我的浪子。
至于这徐州政事,咱们兄弟也处理不来,也不想去处理,就全委托糜主簿与刘玄德将军代劳了。”
糜竺闻言,这才稍稍放心。
常言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其实呢,有时候说刘备,刘备也会到。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这不,陶应才刚刚说起刘备,便见有三个高大的北方汉子从门口走了进来。
左边一人,身高九尺(汉尺,约207米),头戴绿帽,身穿绿袍,卧蚕眉、丹凤眼,长胡子、红脸膛。不用说,这就是被后世黑社会所供奉的……关羽关云长。
右边一人,身高八尺有余(汉尺,约185米),头戴黑帽,身穿黑袍;眉如扫帚,双目圆瞪;钢须虬髯,脸如黑炭。这人便是以刚猛、凶狠、鲁莽、野蛮而著称的张飞张翼德。
中间一人最有特色。
此人……耳大如猪,臂长似猿,脸如冠玉,唇若涂丹。身高七尺五寸(汉尺,约173米),面色温和,眼神庄严,一看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极深之人。
这个人,便是刘备刘玄德。
……
三人的出现,让陶应感到有些诧异。
诧异的是刘备为何会这么快出现在这里。
这三兄弟的驻地是在豫州的小沛,也就是后世的江苏省沛县;而郯城则是在山东省临沂市郯城县,在后世开车走高速有220公里。
在古代至少有250公里以上。
两个地方离得不近,快马加鞭昼夜兼程也得走上两天时间,但是陶谦才刚死这三人就出现在了郯城,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情况有些不对劲。
可惜没有明眼人。
利益驱使之下,虽然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却全都成了睁眼瞎,他们的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一具已死的尸体出头。
有一句话叫做“当时代抛弃你时,你连哭都来不及”。这句话说的就是陶应现在遇到的这种情况。在徐州,属于陶谦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是属于刘备的时代。没有人会在意陶谦的死因,
死者已矣!
已是既成的事实。
就好象某位强哥的某位老婆所说的一样……“人生总有风雨,但时间永远向前”。活着的人还要好好地生活下去,他们在意的只是自己家族的未来。
陶商和陶应上前,向刘备行了一个大礼。
这是规矩。
孝子需要向每一位前来祭拜的客人行大礼。
不待陶商和陶应完全趴下,刘备便上前搀起两人,沉声安慰道:“两位公子,还请节哀顺变。陶公在天有灵,也必不愿看到两位公子哀怮伤身。”
顿了一下,又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保重身体,好好活着,陶公才会去得安心。”
其中的“好好活着”四个字,明显说得更重一些。
这是威胁!!
再看右边的关羽,昂着头,眯着眼,斜眼看着这两兄弟,那眼神分明在说:陶恭祖二子,如犬豚尔。
另一边的张飞,则环眼圆瞪,杀机毕现,好象陶家兄弟欠了他很多很多钱……错了,欠钱的才是大爷。正确的说法是……好象欠了陶家兄弟很多很多钱。
老大陶商被关羽和张飞的杀气一逼,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若非陶应及时出手搀着,恐怕早已委顿在地。
这个样子,连陶应也心生鄙视。
刚刚还在说要报杀父之仇,现在被人家眼神一逼,连站都站不稳。果然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陶应收敛了一下心神,对刘备道:“多谢将军关心,吾等兄弟年轻识浅,得将军谆谆教诲,必会……感恩……终生。”
刘备似乎也听出了一点什么。
不过,眼中却闪过一丝轻蔑之色。略带冷意地说道:“如此甚好。”
随即,便让人拿来孝服亲自披上。
趋步上前,在陶谦的灵柩前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悲声哀怮道:
“呜乎,吾兄恭祖!
天之生人兮,厥赋皆同;人之秉彝兮,独厚恭祖;威容足式兮,德望何崇!仙游自适兮,倏尔无踪。怅望难见兮,犹思音容。斗酒只牲兮,仪愧不丰。吾兄陟降兮,鉴吾微穷。
忆恭祖之生平兮,温良谦恭;既为良师兮,亦为益友;待备之甚厚兮,此生难报,登其堂不闻其声兮,黯然神伤;入其室不见其人兮,怆然生忧!叹苍生之不公兮,难伸怨郁;如天地崩殂兮,吾心甚痛…………”
其声甚悲,甚悲!
闻者无不落泪,见者尽皆动容。
就连关羽这种平素总是喜欢斜着眼睛看人的硬汉,也忍不住扁着嘴巴,泪如雨下。就连张飞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恶汉,也站在那里环眼通红,嘴角抽抽。
这就是刘备的哭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