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几人进了千反田宅,在桌前坐下。
德高望重的人们上去说了些客套话,庆功宴就正式开始了。
宫家兄弟送来了很多饭团,用了当地材料做成,是千反田家订购的。
米仓枝夏作为主角,好多人都向她送来感谢和祝贺。她没法吃饭,北信介说了些话,这些人退去,不忘开他俩的玩笑。
“你是她的丈夫吗?”
米仓枝夏哽了一下,吞下食物,没听北信介说些什么,心脏加速。
一旁位置,宫侑端正地坐在榻榻米上,手上拿着筷子,眼睛却咕噜噜地转着。
北信介就坐在他斜对面,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宫侑实在忍不住。
“北前辈,你和枝夏前辈是……”他像是为即将得到的答案做准备,顿了顿,“什么关系?”
“只是住在一起。”北信介说。
“只是,只是?!”宫侑一下夹断了一个肉块,带着鼻音用几分撒娇的意味输掉:“北前辈,好狡猾!”
“清醒点好不好?”宫治咬了口明太子饭团,脸上挂着一副嘲笑的样子:“阿侑,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枝夏前辈和你才没有半点关系。”
“谁说没有!”宫侑用力将筷子插入肉块里:“我可是帮枝夏前辈搬过画架,还有去她社团等过她,而且还听过她弹琴!”
远坂凛撑着脸,看了过来:“是么?我没听枝夏提起过你,就是路人吧。”
随意靠女性那么近,和lancer差不多的行为,很没礼貌的样子,是该得到些教训。
看金发青年气得不行但又没法反驳的样子,确实挺解气。
“没错,就是路人。”宫治找到机会就要损他几句,极为认同地点头:“前辈根本不记得你,就和路边的蚂蚁没区别嘛。”
两人顿时又要扭打在地,在北信介的注视下,又及时分开了彼此,重新坐得端端正正。
宫侑愤愤不平地吞下了一大口米饭,气鼓鼓地塞满了腮帮。
得亏他记了这么多年,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段时间还以为是不是做梦,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她这个人!
“真是够了,”双胞胎之间的心电感应让宫治捕捉到了宫侑的心情,“明天睡一觉就忘了,多少年了还是这样。北前辈,不用介意这家伙。”
北信介这才看向又两人,他已站起身,有些心不在焉“恩”了一声,往外走去。
米仓枝夏趁着一个间隙假装去盥洗室,溜到了走廊上。
在外放风的阿豆朝她跑来,她捡起球作势要扔,反而将阿豆抱在怀里。
大概知道她累了,阿豆也不挣扎,就乖乖地趴在她的怀里。
“它完全喜欢上你了。”北信介从她身后走来,坐到了她旁边。
一门之隔的室内吵吵嚷嚷,室外却有清风徐来。
秋冬时节的天空一片澄澈,和他坐在一起时,连同着整个世界也安静了下来。
“是么。”米仓枝夏笑了笑。
两人一同望着天际,米仓枝夏摸着阿豆毛茸茸的下巴,她的心里也升起一股暖意,像是冬日里最寒冷时将她包裹住的大衣。
到了现在,也没什么能够否认的理由了。没法确定是喜欢,但至少要说清楚自己对他是怎么想的。
“信介君,”她看向北信介,在他也朝她看来时,那句话就要脱口而出,“我——”
障子门被再次拉开:“枝夏。”
米仓枝夏回过头去,身着黑色长裙的女性站在她身后,嘴唇抿成一条线,俯视着她。
“姐姐……”米仓枝夏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声音,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在暗中期待这一天不会来,但其实早已想到它会到来。
“我在电视上看到了,有人打电话来问是不是你在扮演卑弥呼。”米仓真冬说着上前,一把拉起米仓枝夏的手:“和我回去。”
“不要!”米仓枝夏小声叫道,却虚弱地好似并非反抗。
阿豆从她身上跳起,落在缘边,朝米仓真冬发出威吓的叫声。
北信介也站起身,米仓真冬朝他看来,但视线并未停留。
到北信介挡在她和米仓枝夏之间,她的视线才落在他身上,却依旧没问他是谁,没将他放在眼里。
“枝夏,听话。”米仓真冬姑且松开了妹妹的手:“东西晚些我会让人来收拾,拜托你,我不是你的仇人。”
米仓枝夏站在北信介身后,不禁要拉住他的衣角,但还是垂下了手。姐姐的忽然到来,二话不说就让她离开,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没有心理准备。
“我不会回去。”米仓枝夏轻吸了口气,直视着姐姐,重复道:“姐姐,我不会回去。”
米仓真冬蹙着眉头,紧盯着她,半晌开口。
“枝夏,你也是时候长大,承担起责任了,别一直和小孩一样闹脾气。不管怎样,我们是一家人。因为电话联系不上你,所以我才来跑来。爸爸他,”
米仓真冬攥紧了手,“爸爸他住院了,就在昨天……”
最糟糕的事态。
如果说有什么比姐姐叫她回去还要糟,就是支撑着这个集团的人的倒下。
但忍足先前提醒过她,至少在这点上对他表示感谢。
“是什么情况?”米仓枝夏克制着声音,但还是无法压住从心底浮上的冷意:“医生怎么说?”
米仓真冬看了北信介一眼,米仓枝夏立刻说道:“直说吧。”
“……不乐观,可能会是最后一面。”
北信介回过头,看到米仓枝夏露出像是方才从梦中醒来的神情。
“枝夏,”他说,“先和你姐姐回去吧。我几天后也会去冬木一趟,到时把你的东西带过去。”
米仓枝夏思索了几秒,才理解了他的话。
绝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朝她涌来,有时只是一个瞬间,就足以将长久以来积蓄着的勇气全部掀翻在地。
看吧,逃没有用,这一切还是裹挟着你,由里到外。
晚间时分,米仓枝夏坐在病房里。母亲在她的身旁,用手遮住面庞,低声哭泣,医生与律师们一同进进出出,都是姐姐在处理。
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位在米仓枝夏面前停下,于桌上放下文件和一支笔。
“枝夏,”母亲说,“从此只有我们三个人了,帮帮你姐姐吧。”
那些数字伴随着死亡,将刚迈出的她束缚在原地,一丝一寸地缠住她的身体。
她无法剥夺任何人的自由,除了她自己的。
米仓枝夏在文件上签了字,一切都像是梦境。
她走出医院,行走在街头,整座城市也在与她一同沉沦。欢笑的行人,呼啸的车流,闪闪发亮的路灯,多少人生活在充实之中,又有多少人独行于内心的黑暗里。
公园里空无一人,秋千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米仓枝夏倚在绳索上,几乎是滑坐了下去。
鞋底在地面上磨出痕迹,米仓枝夏长长地吸了口气,直到觉得肺部要炸开时,她才停止这一行为。
故事的结尾,主人公会到达一处地方,那里像是世界的尽头,又像是一切的开始,她应该要去那样的地方才对。
她伸出双手,插入发间,将头发往后捋去。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又来到了badending。”爽朗的声音响起在耳侧,一个身影坐到秋千上。
米仓枝夏没有抬头,她想对方不过是在自言自语。
她很想变得疯狂,但却知道自己做不到,也没有力气这么做,她甚至想一头栽倒在地面上,再也不要醒来。
“已经是第二次了。”
秋千晃了起来,身影飞扬,像是秋日里的落叶,踩上去会发出动听的声响。
米仓枝夏缓慢地抬起了头,凝视着深渊的神情在对上这张秀丽的面庞时,也少了几分阴影。
脑袋里闪过电光石火的琐碎记忆,那个名字呼之欲出,但她还是镇定了心情,从并不存在的记忆里捞出了那个名字,隔着倒映着月亮的水面,隔着照映了花朵的镜面。
“凉宫,”米仓枝夏喃喃道,“春日。”
少女露出笑容,神情飞扬。
少女说,这是她的一个梦,无数梦里的一个梦。
她梦见米仓枝夏和迹部景吾订了婚,少女之所以在现场,是因为订婚宴上的气球飘到了她的手里。
迹部景吾并不爱她,她也不爱迹部景吾,他们适合一起工作,不适合呆在一个房间里度过假期。
二十六岁那年,米仓枝夏成为议员,去到丸山地区,她认识了北信介。
“爱不需要设计,也模仿不来。”少女说米仓枝夏这么说过。
她在自己的梦里看着米仓枝夏,就像是在看着一场电影。
男女主角一起走过麦田,他们手牵着手,拥抱彼此,耳鬓厮磨,高声歌唱。
但女主角遇到了车祸,陷入昏迷。
“我讨厌悲伤的结局。”凉宫春日说:“所以我跳到你穿过鸟居的时候,问你要不要重新开拍。”
第一次重拍,米仓枝夏回到二十五岁,她从订婚宴上逃走了。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她在北信介家遇到了宫侑,宫侑因为她伤到了腿,正好是一场重要比赛前。
第二次重拍,米仓枝夏回到二十四岁,从相亲见面上逃走了。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父亲的去世。
“怎么办?”凉宫春日笑道:“还有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