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面见杨氏二兄弟
春节过后上班，roy wu给我拿来了几封信函文件，然后给我讲了一个陕西宝鸡“杨氏二兄弟”的故事。
前面交代过，将会和大家介绍有关发生在西安的关于一块三十年代的“飞马行”老招牌的事儿。那就是我现在要说到的这几份信函文件涉及的内容。
早在一九三零年代，飞马公司的销售业务，在中国很多地区都蓬勃开展了起来。在陕西宝鸡市有一位杨姓的先生和两个朋友合开了一家润滑油和洋油（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煤油’，已经不再称其为‘洋油’了）的商行，被授权为挂牌的“飞马行”。
这样的挂牌飞马行门口都有一块统一由飞马公司标准制作的有“飞马行”三个字的烤漆招牌。这样的招牌在当时基本上等同于现如今的“保真证明”的告示一般。
杨氏的“飞马行”，从挂牌开始，一直良性有序的经营和发展着。伴随着岁月的流逝，生意发展越来越大，最兴旺的时候，在宝鸡开出了三家“飞马行”，直至49年7月宝鸡解放。
1951年宝鸡开启公私合营的步伐时，杨氏的“飞马行”首批被安排在名单之列。可能是他们过去作为漂亮国的企业的代理商的原因，所以第一批就被指定在了公私合营的名单里。他们那三家挂有“飞马行”招牌的门店也被合理地安排和调配，做了其他的用途。那三块招牌被三个股东分别拿回家作为了纪念。
六十年代中后期，伴随着国内政治气候的变化，杨氏这样的漂亮国企业代理商的历史被挖出来，会面对什么样的境遇，这里也就不赘述了。作为杨氏飞马行的后人，杨大乔和杨二乔两位兄弟，把他们家的那块“飞马行”的招牌一直保留和珍藏了起来。
时至1994年，飞马公司为纪念“飞马中国100周年”，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收集过去飞马公司老的标志性物件时，杨氏二兄弟得到消息后，夜不能寐，想方设法打听到在新加坡的飞马公司亚太地区总部的地址后，给亚太地区的总裁前后去过三封信函，说明他们家和飞马公司的渊源的历史情况，并希望飞马公司能为他们珍藏的一块“飞马行”老招牌，给予一定的奖励。
……
这就是我从拿到手的由飞马公司亚太总部转发过来的三封信函中了解到的。同时也有相关的批示，roy wu也跟我比较详细的把这件事做了介绍了。
在离开武汉之前，我问过roy，我这次前去和杨氏二兄弟见面的主要任务是什么？公司的指示精神又是什么？
roy wu告诉我：“我们公司的上层领导，要我们对杨氏家族老一辈过去给予‘飞马公司’的支持，以及两位杨氏兄弟对飞马公司的厚爱，表示感谢。同时也告诉他们，我们的飞马公司标志性老物件的收集工作，已经于94年10月份结束了。所以现在，我们希望他们还能像过去那样，好好珍藏这份对他们家族充满意义的‘飞马行’这块老招牌。”
看到这三封信函，其中最早的是1994年7月份寄出的。所以我问道：“这第一封寄往新加坡的信函，是七月份写的，那时候不是还没有结束收集活动吗？”
roy wu笑着说道：“唉，要说他们两位老兄太自作聪明了。本来可以直接写信寄到当时设在香港飞马公司的‘飞马100周年活动办公室’，或者‘市场部’，结果他们舍近求远，直接把信函寄给了亚太区总裁。舍近求远，几经周折，等到他们的第一封信被总裁亲自拿到的时候，时间早就过去了。
对亚太区总裁来说，每天要处理的工作很多。这个对他来说有点莫名其妙的来自国内陕西的一封信，开始着手处理，也是需要按照工作的紧要程度来安排的（英文的说法就是priority的顺序问题）。所以，只能表示遗憾了。”
我基本上理清了这这件事的头绪，掌握了公司的基本方向。还是带着忐忑的心理踏上了前往西安的旅程。
前往西安出差，是我加入飞马公司以来第一次一个人到湖南/湖北以外的省份单独出差。我心里也明白，安排我去处理这件事，顺便拜访一下西安的陕西经销商，也是对我的信任。心里在忐忑之中还有点小小的兴奋。
因为我仅仅是武汉办事处的一个普通员工，所以在和陕西经销商——西安进口汽车配件公司进行电话沟通时，对他们表示要到咸阳机场接我的说法，表示了感谢，并知趣的婉拒了。告知他们我将入住的西安假日酒店（holiday inn），请他们帮助联络在宝鸡铁路机务段工作的杨氏二兄弟，届时能来西安相会。
95年的时候，西安假日酒店好像是除了“阿房宫国际大酒店”之外，在西安排在第二位的酒店。而且，在全球范围内和飞马公司有着合作合约的。当天我入住时，房价为35刀。绝对是极其优惠的价格。
从咸阳机场打车到达假日酒店，一进大堂，感觉没多少人气儿，安安静静，空旷无比，甚至还有点昏暗。说实在的，95年的年初，在改革开放的这些年里，并不是一个热气腾腾的年景，所以当时酒店的入住率也不是太好。
办理完入住手续，进入房间后，稍作休息，就接到酒店前台打来的电话，告知我有位张云天先生过来找我。我马上把他请到了我的房间。
张云天，是我们在西安的代理商公司的老板。待人非常热情，而且给人的感觉就是个见面熟的老江湖。也许是多年从事业务工作养成待人接物的技能吧。
在武汉出发之前，我已经把航班号和计划到达的时间告知了张经理，根据下飞机，出机场，打车过来大约需要花费的时间，差不多估计我会在这个时间到达了酒店。所以他就按照他的说法“掐准了点儿”的过来了。
在房间里，我们相互自我介绍和寒暄了一番之后，他就带着我坐车去了他们的公司。
我们的陕西当时独家授权经销商----西安进口汽车配件公司，距离我住的西安假日酒店不远，开车过去仅需要十几分钟。
之所以说他们是“独家授权经销商”，并不是当时市场上常有“总代理”的称谓，是因为飞马公司在国内发展的开始，就明确地表示了不设“总代理商”的原则。在珠海参加培训时，我们就被明确地告知了这一原则。有人可能会问为什么？
道理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我们不希望让所谓的“总代理”的条款，限制了我们在国内各地的发展步伐。因此，我们也不同意任何经销商自称为xx地区总代理的说法。
在西安我们这家经销商的公司里，对他们的业务状况进行了一些了解，随后我们就谈到了我这次西安之行的主要任务，面见宝鸡的杨氏二兄弟。通过之前和张云天经理的约定，张经理已经帮我约好了杨氏二兄弟于当天晚间由宝鸡来到西安和我见面。
吃过晚饭后，我和张云天经理在我的房间里天南海北的聊着天。大约8:30左右，前台打来电话说有两位杨先生要到房间来，是否可以让他们上来。我马上答应前台，请他们上来。
没过几分钟，响起了敲门声。打开房门，见到了两位身材魁梧，满面红光，看上去40多岁的西北大汉，站在门口，笑容满面地对我说：“请问你是飞马公司的刘先生吧？”
我立马说道：“是的。想必二位是杨先生吧？快请进。”
让进了二人后，我给他们递上了我的名片。接着我和张经理，以及杨氏二兄弟，都做了自我介绍。
杨大乔看了我的名片后，不理解的说道：“我们这里是陕西省，为什么你们飞马公司武汉办事处的人要过来处理我们的事儿？”
看着杨大乔疑惑的表情，我第一判断就是，这位是一个办事比较谨慎的人。
在离开武汉之前，roy wu向我透露，公司将会计划在西安再成立一家办事处，主管陕、甘、宁、新疆等地区的业务发展，在西安办事处没有成立之前，将由武汉办事处暂时代管这些地区的业务。其实也就是由我来暂时代管。
看着杨大乔，我会心的一笑说道：“你这问的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我们武汉办事处目前负责陕、甘、宁及新疆和湖南/湖北的各项工作。”
杨氏二兄弟相互看了一眼，杨大乔说道：“噢，是这样啊。你约我们来，想和我们谈我们家珍藏的那块飞马公司‘飞马行’牌子的事儿吧？”
听了他们的这番话，我打开行李，从中拿出一个文件袋来，取出了三封信函。杨氏二兄弟看到这些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说道：“是的，没错，我来就是和你们沟通这件事儿的。”
拿着他们写给新加坡飞马公司总裁的三封信函，看着他们二位问道：“这是你们先后三次寄往飞马公司亚太总部的信吧？”
看着三份信函以及别在信函上的信封，他们点点头，然后不明所以地说：“是的，是我们寄给你们公司亚太总裁的信件。”
我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当初为什么要把信函寄给新加坡，而不是寄给香港当初的100周年纪念办公室呢？你们可知道，舍近求远，其实是耽误了你们呀。”
杨氏二兄弟眼睛瞪得更大了。
我接着说：“亚太总部总裁现在把这三封信转给到了我们武汉办事处来和你交流。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的征集活动已经于去年的十月份结束了。”
杨大乔接着问道：“你们公司征集到的原来飞马公司的老物件，都有些什么？有没有像我们保存得这么好的‘飞马行’的招牌？”
说着，杨二乔从拿着的手提包中找出了一个影集，翻给我看。很显然，他们二位还是想要做最后的努力。我看着他们的渴望的神态，有点于心不忍。但是，作为一个刚参加公司不久的基础职位的员工，我只能按照公司的指示精神来做事呀。
通过他们给我展示的照片来看，他们保存的那块蓝底白字白边框的竖式的用行书体写着“飞马行”三字的招牌，成色属实不错。不过在招牌的大面上明显有几个像是被子弹打过的枪眼。
我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们问道：“这几个小洞是枪眼吧？是怎么回事呢？”
杨大乔马上回答我：“那是四十年代，日本鬼子轰炸我们家乡时，给这块牌子造成的伤痕。”
也就是说，这块牌子记录了日本鬼子当年侵华战争残暴罪行的事实。这也真是日本鬼子在中国所犯罪行的铁证。
我告诉他们二位：“公司是否征集到和你们这样招牌相同的物件，我不太清楚。因为我是11月初加入飞马公司的。不过我知道，我们公司确实在民间征集到了不少的老的‘飞马牌油灯’。在我们公司的上海办事处、北京办事处、广州办事处等我去过的办事处里，都有这样的油灯展示，而且是我亲眼看到的。据了解，那些都是这次征集活动中征集到的。”
他们二位兄弟几乎同时开口问我：“收集到这些老物件，你们公司给予了多少的回馈？”
杨大乔接着说：“基于我们家老祖过去对飞马公司的贡献，加之我们在革命年代里冒着风险保留的这块飞马公司的老物件，我们希望飞马公司能够给予我们一些奖励。”
我微笑着而又无奈的看着他们。他们费尽千辛的往新加坡发寄信函，其实还是想能得到飞马公司经济上的支援。
见我没说什么，杨二乔接着说：“你应该知道，那场差不多三十多年前的运动中，像我们这种曾经是漂亮国代理商的家庭，会遇到什么样的境况？所以我们觉得，就冲着这一点，飞马公司，也应该给予我们一些经济上的援助。”
杨大乔及时跟进的说道：“就从五一年的公私合营开始算起吧？”
我吃惊地看着他们说道：“从五一年开始怎么算？”
“我们的想法是，从五一年到八零年改革开放，二十九年，按照每年一万元计算，一共二十九万元，怎么样？反正你们是国际性的大公司吗。”杨大乔试探性的笑着说道。
我无意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张云天，他表现出来的是张大了嘴巴，瞪着眼，极其吃惊的样子。
说实在的，在1995年里，二十九万元绝对是一个惊人的大数目。从表情上来看，我猜想也许在张云天看来，这两位老兄真敢狮口大开呀（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只好按捺住内心里稍有不悦的想法，说道：“你这样提出的奖励的性质，恐怕飞马公司是无法操作的。飞马公司在中国要意图长期发展的，你们这样性质的诉求，飞马公司肯定是不能为之。因为飞马公司只是商业上的经济体，不可能去做含有任何政治色彩的事儿。我相信你们能够明白。”
这两位兄弟听了我这话后，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我干脆乘着这个时机把我们公司给予我的指示精神，向杨氏二兄弟委婉的进行了转达。
杨大乔、杨二乔两位兄弟，悻悻地从我的房间里走了。在他们离开房间之前还不死心地对我说：“刘先生，麻烦你还是尽可能把我们的诉求再向你们公司的高层汇报一下吧。”
我和张云天把他们二位送出了酒店大门后，看着他们的背影，只能叹息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