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叶庭看着他走远了,然后杜一平一蹦一跳地过来,说机器人组真是太卷了,现在都已经开始搞“柔韧机器人”了,抓手和腿都是软性的,有更好的抓取和行走效果。
“刚才那个是谁?”杜一平又问。
“mit的教授。”
“什么?”杜一平跳了起来,“你是怎么逮到他的?不行,我要去跟他说说我的模型。”
真是一波三折的一天,好在有个圆满的结局。
晚上,叶庭回到旅馆,给文安打了视频电话,文安立刻接了起来,不过转成了语音。
“你嗓子怎么哑了?”叶庭开始担忧,“感冒了吗?”
“有点。”
“发烧吗?吃药了没?”
“我没事,”文安抽了抽鼻子,“已经没事了。”
叶庭还要问什么,对面突然说:“我好想你。”
说完,文安沉默了下来,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
叶庭“嗯”了一声,没来由地翘起嘴角。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他欣喜异常。
“等你回来,有件事要告诉你。”文安说。
“什么?”
对面神神秘秘的:“回来就告诉你。”然后,小声地说,“你先保证,不生气。”
“我为什么会生气?”
对面又不说话了,青春期的孩子真是阴晴不定。
“比赛顺利。”文安最后说。
“好好休息,”叶庭说,“记得吃药。”
“我知道了,”文安说,“那边是晚上吧,晚安。”
叶庭看着屏幕上的通话记录,觉得五脏六腑终于归位了。
他握着手机,靠在枕头上,看着窗外昏黄的路灯。
他也很想他。
文安在他世界里的位置,比他想象的更重。
直到睡前,他才意识到,他完全没跟文安提起mit的教授。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闭幕式上,主持人报出了各个组别的获奖者,学生们激动地跳起来,一边欢呼一边跑上台,亲吻手里的奖杯。
叶庭拿到了foundation young scientist awards,奖金50000美元。杜一平一直在他旁边念叨“发财了发财了”,勒令叶庭回去请全班同学吃饭。
叶庭把奖杯塞进他怀里,腾出手来打字。
他在家庭群里发了一张奖杯的照片,下面立马跳出了一片祝贺。各种烟花爆竹鼓掌的表情包层出不穷,四个人的群欢呼出四百人的架势。
回国前,大家都在张罗着给家人带纪念品。杜一平买了一堆护肤品,说要送给家里的长辈,大包小包弄得焦头烂额。叶庭对送礼一无所知,只在target给某位家长买了块巧克力。
至于文安……
“买个冰箱贴怎么样?”杜一平指着对面的一家纪念品店,外面挂着“我爱达拉斯”字样的t恤。
叶庭皱着眉头,对这种简单粗暴的纪念品很不满意。
“我表哥喜欢旅游,他到每个地方都会买冰箱贴,”杜一平拾起一块方形的冰箱贴,上面是白岩湖的夕阳,“冰箱贴上都是当地最有名的景点,买回去之后,搞一块黑板,把冰箱贴贴在上面。一个一个攒起来,就是一副旅游地图了。”
叶庭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把冰箱贴拿了起来,到收银台结账去了。
要见到文安了,他感到心情愉悦。
直到飞机在大兴机场降落,他看到了前来接机的郑墨阳。
第62章 北京 17岁(21)
叶庭拎着行李箱,看着两位家长。他们眼下挂着一圈乌青,像是几天没休息好。
现在不在假期,郑墨阳这样的工作狂,居然不远万里回到国内。
他为什么回来?
冯诺一本来想朝他挥手,发现他脸色不善,把手放下了。
“发生什么事了?”叶庭问。
冯诺一摸了摸鼻子,求救似的看向郑墨阳。
“文安呢?”叶庭又问。
按往常,文安不可能不来接他。
“你先别急,文安没事,”冯诺一说,然后又纠正了措辞,“基本没事。”
“先上车,”郑墨阳说,“路上跟你细说。”
叶庭坐在副驾驶座上,听冯诺一讲完了这两个星期的故事。他去美国当天,文安就住院了。手术时间比预计长了一个多小时,大人们在手术室外面差点崩溃。幸而医生出来说活检的结果是阴性,手术很成功,文安的腿没有什么问题。
叶庭沉默下来。
他在脑中搜索过去的记忆碎片,那些小小的、不起眼的,现在看来却连贯而显眼的征兆。
晴天的腿痛,壁橱夜晚的声响,爬山时的汗珠。
如此明显,他竟然没有发现。
这两个星期,文安是以怎样的心情度过的,又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他想起文安在怀里绝望的哭泣,在山顶的眼神,在背上念的故事。
那个死亡与爱的故事。
霎那间,一个荒唐的念头击中了他。初时难以置信,再想却有迹可循。
“大哥。”他缓缓开口。
“嗯?”
“他是不是喜欢我?”
冯诺一抬起头,从他的角度,看不清叶庭的表情。他叹了口气:“是啊。”
副驾驶座的人往后靠在椅背上,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
冯诺一苦恼地把脑袋埋进手里。他一向很擅长开导感情,但两个孩子的过往太深远,他也不知道如何纾解。他们是家人,朋友,彼此的依靠,又像是某种羁绊更深的关系——两株茎脉相连的藤蔓,日久天长,甚至分不清哪一部分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