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曾经的他们都错了
天色越来越黑。
外头一排灯亮起,恍惚间只觉璀璨华丽,可仔细一瞧,眼前却又仍是这间简陋的小屋子。
床上的人早已沉沉睡了过去,自是听不见裴晏舟冷沉的语气。
只是太过难受,她眉心还微微拧着,唇瓣也有些干涸。
这样的情形男人并不陌生,他端了杯温水,一点点地浸湿她的唇瓣。
偶有水滴顺着唇角落下。
裴晏舟一边小心去擦,一边又怕动静太大将她吵醒,带着些许笨拙,没有半分平日里运筹帷幄的模样。
直至床上的人侧了侧头,他才停下。
屋里又是一片宁静,除了灶房里的那只兔子偶尔发出些许声响。
“还好睡着的时候,不会记着要同我生气。”
裴晏舟薄唇动了动,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溢出一阵苦涩。
如今唯有她在睡梦中,他二人才能得这片刻宁静,他也才不会从那双璀璨的眸子里瞧见抗拒和不耐。
可一想起这样的日子不知要过多久,裴晏舟心中便堵得厉害。
他太想她了。
明明她就在自己跟前,可裴晏舟还是控制不住地想同她更近一些。
思及此处,男人俯身,无比贪恋地碰了碰她的唇,而后指尖轻轻划过她的眉骨。
同上次一样,沾上便不愿放手。
直到床上的人眉心又拧了拧,似有不安稳,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动作。
唯有一声轻叹,而后似想到什么,男人脸色一点点变回冷沉。
想同他划清界限,想赶他走。
怎么可能。
他最不怕的就是留下伤口。
无论宋锦茵要刺他多少次,无论要让他承受多少剜心刺骨的极刑。
只要能弥补那些岁月里留下的愧疚和亏欠,只要能让他的茵茵再次回头,这些伤,他一点都不在意。
甚至,他还可以付出更多。
裴晏舟就这样守着床上的人,一坐便是一夜。
离开时,他还去瞧了一眼未被放出来的兔子。
兔子原本准备啃竹片,瞧见他,突然就是老老实实,缩到了竹笼角落。
两间小院长得一模一样,可裴晏舟从那处一离开,便是明显不同的心境。
他忆起昨夜的事,眉头紧皱。
小姑娘还是极其抗拒他。
可孕吐一事,怕是没法子说停就停,若是还有下次,说不准便不会再让他靠近。
还有她那间小院,每次回去都是冷冷清清,连喝个热水都要重新烧火,更别提老实用膳,哪能踏踏实实住人。
这般看来,她身边少不得要放个亲近的人照顾才行。
“之前院里她护着的那个小丫头,可还在?”
男人进屋解下鹤氅,烛火被门外的冷风吹了一瞬,顿时便摇摇晃晃。
宋锦茵在国公府里鲜少与人深交,唯一有些来往的,便是那个院里干活的小丫头。
裴晏舟也不确定,如今的宋锦茵还愿不愿意收留那丫头,但他总要试上一试。
到时候说不定小院里人一多,她便会考虑,住到新置办的宅院里去。
裴晏舟心里有着盘算。
也不得不承认,宋锦茵只对他狠得下心。
她是真不愿同他有所牵扯,也是想尽办法在用行动证明,她真不要他了。
“回主子,您说的可是翠玉?”
仓凛的回话拉回了晃神的男人,让他目光里的消沉散去,转而又是漆黑冷戾。
“咱们出府时,那姑娘还在院里,领着王管家安排的活。”
“那便是她,十日内,让人去将她带来。”
“十日?”
仓凛听罢,脸上有些为难。
洛城同京都算不得近,若是他们这些个习惯了奔波的人,纵马十日来回倒是还好。
可载着那么个小丫头
“主子,翠玉年纪小,也没骑过马,这般过来,十日怕是赶不到,若是以后锦茵姑娘知晓了,兴许还会心疼那丫头,对主子生出不满。”
裴晏舟本是没多少耐心管其他人的事,但仓凛说得不无道理。
找人来既是为了照顾宋锦茵,就没得再让她心里添堵。
只是一想起人人都比他受看重,裴晏舟的心里像是被石锤狠狠地捶打了几下,钝痛又憋闷。
“你看着安排便是,让人尽早过来,她身侧离不得人。”
“是,主子,那碧玉可要一同叫着?”
碧玉也是在锦茵姑娘身侧待过的人,仓凛想,主子既然要让人来照顾姑娘,应当也会放一个会武的才是。
“她先留在国公府。”
裴晏舟思忖片刻,而后摆了摆手。
碧玉寻人厉害,相对的,藏人也厉害。
她若是过来,哪日碰着宋锦茵又起了逃离之心,说不准便会说动她,让其出手相帮。
可他已经经不起宋锦茵再离开一次。
他只能先杜绝一切可能,待小姑娘的心稍稍稳定一些再说。
“这处不缺她一个,府里还有其他事要让她去办。”
“是,主子。”
仓凛有些纳闷。
说起来,那个小丫头都弄过来了,没道理留一个厉害的碧玉。
只是主子既已有了吩咐,便容不得他多想。
仓凛领命,出去吩咐了几句又回了屋。
屋内的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想起逃离一事,裴晏舟便在这声响中,忆起了京都城的那位绣坊东家。
他这一路赶来,压下了许多消息未看。
如今那一堆信件的最底下,还有一卷绑着的密信,上头该是写着绣坊东家那段时日的举动。
可那一切,都在裴晏舟寻到宋锦茵后,被抛到了脑后。
如今静下来,他也该好好查一查那人的心思,以及他背后的身份。
“之前的信件,全都拿过来。”
“是,主子。”
京都城里,周延安已经好些时日没能收到沈玉鹤的消息。
只是比起沈玉鹤,他更担心的是宋锦茵。
原本那日,他都已经踏上了去那小村子的路,只是半路被李婉清拦下,说是让他不用白跑一趟。
如今已经过去近两月,他也一直不知那小丫头是否安好,只想着她大抵已经开始显怀。
若是养得好,脸也应当圆了一圈才是。
曾经的玩伴已为人母,周延安的脸上露出恍惚之色。
似是跌进了回忆,他目色悠远,直到外头有小厮进来。
“少爷,外头铺子有两个姑娘吵起来了,瞧着都是有身份的人,掌柜的劝不住。”
“直接让人请出去便是。”
银色面具下的眼神恢复清明,男子扫了一眼来人,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铺子里偶有姑娘拌嘴,本就算不得大事。
“可是少爷,今日铺子里送了外头来的新货,有一套头面还是少爷您定了好久的金贵物件,掌柜的哪敢动粗,生怕出了什么差错,毁了店里的东西,尤其有一个姑娘还手握长鞭,瞧着便不是好招呼的主。”
周延安刚握住茶盏的手一顿,有一瞬间的僵硬,再回过神时,扯出了一抹笑,带着苦涩。
不过只是听见了长鞭二字,他便又想起了许幼宜。
可那个刚回京都的姑娘,又怎会瞧见他开的这间首饰铺,更不会知晓,这本就是为她而准备的铺子。
“那便去瞧瞧吧。”
周延安扫开心中愁绪,放下茶盏起了身。
小厮口中的金贵头面不止一套,都是他从别处搜罗来,千金难买的稀罕物件。
他不知这些东西以后能不能送到许幼宜手上。
他只是忆起,在旁人都开始挑衣裳选首饰的时候,她却因着自己喜爱刀剑,向往江湖,便弃了女儿装,整日跟在自己身侧,学着舞刀弄枪。
那时他并未放在心上,只觉着带着个尾巴颇为烦人,却不想这一带,也是好些年。
后来宋锦茵曾陪她上街,成衣铺和首饰店里,她也有过停留,兴许眼中也有过艳羡。
只是当时宋锦茵的提醒他并未在意。
直到那日大火,他才明白,悔悟来得太晚。
如今他的首饰铺在京都城已经小有名气,可曾经的姑娘,已经和别人有了婚约。
周延安想得有些远,甚至还想起了那道一直未传开的赐婚圣旨,心口沉闷,也生了些气恼。
气他当年的冲动,也气裴晏舟对未过门妻子的不重视。
他虽不确定裴晏舟离京是不是因着宋锦茵,但有了赐婚圣旨后的第一个年节,他竟对未过门的妻子不闻不问。
一想到这,周延安心中便难以平稳,甚至还隐隐生出了一道疯狂的念头。
想着,或许他能将人抢回来。
可那念头也不过只是一瞬。
周延安想起如今自己的模样,和已经成为商人的身份,所有的念想便都沾染了苦涩。
他已经回不了头。
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少爷,您瞧里头”
周延安回过神。
只是目光还未落到铺子内,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便落入了他的耳中,让他心口一颤,陡然清醒。
“你算什么东西?抢别人的东西抢上瘾了?可你听清楚了,这条手串,本姑娘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