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绝路
在离手电筒往天上发出光信号很远的地方，杨烽正呆呆站在原地，眼前的山崖在夜色的衬托下深不见底，甚至在夜晚的情况下，不用心仔细看前方，根本发现不了山崖的存在。
至于怎么发现山崖的存在，他这个身着摇钱树图案且编号 309 就要感谢编号 24 的前辈，此时这位前辈已经在10分钟之前掉入山崖之中了，生死不明。
“天要亡我啊。”，杨烽无助地坐在山崖旁，月光落在他的身上，朝山崖外扔了一块石头，低头看到衣服那令人作呕的图案，以及像犯人的编号，烦躁涌上心头。
他本是位高三学生，由于即将到来的高考压力太大，稀里糊涂地跟着一个不知名旅游团去旅游几天，准备回来好好学习，冲刺最终的高考。
结果整个旅游团的人就都被骗到一个说不上来的地方，被没收了所有能证明他存在的证件和手机。
昨天刚到那的他才算是真正体验什么才是所谓的吃猪潲水，住猪栏，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想念学校的食物，特别是中午在看到那些应该来很久的人蹲着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胃部宛若经历天旋地转般难受，差点当场吐了出来。
但是这里似乎吃猪潲水都是一种奢侈，仅过了两分钟，不能被称之为食物的食物被收走，拿去喂猪了。
之后像赶猪一样把他们赶向所谓的宿舍，内墙已经变得发黄，水泥过道卷积着已经发臭的垃圾，与其说是宿舍，杨烽感觉比他很久不回的老家旁修的猪栏一样，甚至还比不过。
至于床？有席子就不错了，对于他这样的新人，只有一张烂得发臭的凉席。
宿舍当然也有很好的，在最外围，里面住着的人，手握ak，身穿防弹衣。
整个宿舍区的安全性很足，有密密麻麻的铁丝筑成的防盗网，甚至还有高电压附魔。
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当然，也飞出不去。
下午当然就是各位成功人士宣传他们的经历了，比学校的领导说得都好听，杨烽如果不带脑子听的话，就能感觉一夜暴富就在今朝，住别墅，开豪车这些不是梦。
不过暴富是不是今朝他不知道，会议后晚上的猪潲水依旧让他生理不适，即使已经饿了整整一天半，依旧没法对这个食物有兴趣。
而放食物的人可不会给时间你适应，依旧是两分钟后收回了食物，往桶一倒，真正的猪今晚就有了伙食。
“呐，馒头。”突然一只脏手拿出一个包装袋包着的馒头放在杨烽的手上，他转过头看，是一个且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其中指甲带着黑泥，那黑色头发长且邋遢，脚上踩着带已经老掉的凉鞋，一看就是很久没洗澡的了，那身穿已经重度发黄的工作服只有那个编号 24 十分清晰。
杨烽却一眼认出他来，这是他们这群新人早上被领头人带着走动时，在一群人旁边走过，那个编号 24 的中年男人因为多往他们这群新人多看一眼被扇了一巴掌，但被打的男人并没有生气，眼神反而麻木的盯着他们，嘴里还喃喃着：“可怜啊，可怜。”
当时杨烽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现在是知道了，并且一语成谶，这是身心上的共同折磨，说“可怜”似乎有点过之而无不及，即使是现在从小就让他讨厌的馒头，在此刻也是吃得津津有味。
“谢谢，叔叔。”杨烽说。
“可怜啊，可怜，还是个年轻人。”中年男人比早上见面时多说了几个字，但也仅此而已了，他被领头人带走，去工作了，留下了新人杨烽被带去继续“上课”。
夜晚，回到猪栏后 ，杨烽也看到他的“栏友”，是一堆年龄不一的男人，或老或小，共12人挤在30平方米的空间那，最年轻的还是他这个刚年满18岁的人，在最角落的位置上坐着发呆。
“今天谁拿到烟吗？”有人问。
“我有几根，拿酒来换。”另一个接话。
于是在杨烽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他们分别都从自己的发黄的枕头袋子中拿出所需要的东西进行更换。
一时间，宿舍烟雾缭绕，还有易拉罐拉框的声音响起。
“他们唯一的储物处，就是枕头袋了，你是新人，还没有这东西。”又是那个编号 24 的男人解了他的疑惑。
杨烽没说话，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原来是“栏友”，难怪对他那么照顾，将仅有的馒头送给他。
“309，来一根？”这个 24 自然也是有发黄的枕头袋的，只见他从里面拿出一根利群，另一只手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了一个一块钱的满煤油打火机。
“谢谢，我不抽烟。”杨烽看了眼自己衣服上的编号，苦笑地摇头，他是真的不抽烟，所以也不接。
24 也不说话，默默将几个东西塞回枕头袋，从兜里拿出一根五角钱的糖果看着，然后脸上居然露出笑容，杨烽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位麻木的大叔笑。
“睡觉了，谁在说话就起来工作。”他还想问缘故，而已经有栏管过来管人了，只好作罢，毕竟 24 也在一瞬间把糖果藏好了。
这一夜，杨烽失眠了，几个人的呼噜声让他极其烦躁，那发臭的凉席与各种不知名味道让他只能用嘴呼吸，但这些都是其次，他还是第一次感到对未来如此迷茫，在这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能寄托于谁。
但连思考人生的时间，天才微亮，就到他们要求起床的时间了，他们被持枪人士保护到辽阔的空地之中，进行新一轮的洗脑。
由于是刚来的，杨烽还不知道规则，看到喊得如此大声的人群，也不知道有几个是迫于淫威，还是发自内心。中午和晚上不用多说了，他怀疑如果不是 24 又给他一个馒头，他能饿晕在这。
杨烽以为他已经没救了的时候，想着等心里防线彻底垮后，就会像这些人一样，麻木不仁的做着不愿意做的事，而似乎老天想助他，在晚上的时候，某处发出警报，他看着很多持枪的人往一个地方赶，还在发呆的时候，他被 24 拉着冲了出去。
见到有人往外冲，自然是有人跟着一起的，但在剩下持枪的人物理威胁下，实际能逃出去牢笼的，只有五个人——编号 24 ， 116， 301 ， 304 ， 309 ，由七哥和他的小弟进行抓捕。
冲出去的杨烽也不好过，眼前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树木，其中的枝叶将本就不亮的月光阻挡，他只能一直跟在 24 背后，一刻都不敢松懈。
“别停，别回头。”枪声响起，让杨烽一惊，而 24 提醒他不能停。
接下来杨烽听到来自七哥对 116的各种折磨后，差点击垮他的身心，在收到来自七哥的温柔劝降后，他真的想就地投降，乖乖回去。
“跑不掉的，回去将比那个人更惨，惨一百倍。”， 24 适时的提醒，“想跑的并不只有我们一个，被抓回去的都当场折磨死了。”
杨烽哑然，只能一直向前跑，他从刚开始到现在已经跑了25分钟，放以前完全不敢想，根本没这体力。
“歇一会，回点体力，他们暂时到不了这里。”， 24 却突然停下，杨烽也跟着停下来，心脏因为持续性奔跑而加速跳动，让他难以喘气，但还是迫不及待地回头，看到了那个代表信号的光柱，离他们很远。
“吃个糖果，309。”， 24 递个糖果给杨烽，然后拿出另一个糖果用他那斗鸡眼看着，“哼哼”傻乐。
“谢谢，24。”杨烽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好如同他这般叫他衣服的编号，手上也没客气，接过糖果撕开包装，一口咬碎，咀嚼了起来。
是草莓味的，有点因为潮湿而变稠，但很甜，应该是他吃过最甜的糖果，他想。
“你不吃吗，24？”杨烽很快就吃完了，看到 24 还在那傻乎乎地笑，疑惑的问道。
“不吃，留给我孩子的。” 24 说。
“孩子？在哪？”杨烽问完就后悔了，他不应该乱问别人家庭情况的。
“在家里，小的算来应该有三岁了。” 24 并没有生气，“大的有12岁了。”
“所以你现在兜里两个糖果？”杨烽很好奇，但转念一想，在这个鬼地方，没点念想根本活不下去。
“兜里没有了，手里有一个。” 24 答，“离家半年，回去不带点东西，孩子们会伤心的。”
“那你还分个糖果给我，24？”，杨烽突然感到负罪感拉满，甚至比此时的饥饿感和过度运动后的感觉更难受。
24 笑了，挠了挠头，将手中的糖果放回兜里，“我告诉过孩子们，有好东西要学会分享，如果他们见到你这个大哥哥，也会将手中的糖果分给你的，和你一起吃。”
“我”杨烽还想说什么，喇叭声音再次响起，又有两个人回去了，就剩下他和 24 了。
“该走了，他们这次肯定进来找我们了，309。” 24 起身，带着他往光柱的反方向继续跑动。
然后就到这山崖了， 24 跑在前面，滑了下去，生死未卜，而跑在后面的他反应过来，在离山崖两米的地方停下脚步。
杨烽无力地靠着大树，本以为有绝地求生的机会，结果这条路的尽头却是悬崖峭壁，乃绝人之道，他找块石头坐下，望着天空，在这个位置借着些许月光，让他能看到一些自然的景象。这里确实是在大自然，路上有些参天大树年纪比他爷爷都老，大多数树木在风吹雨林的情况下屹立不倒，即使恰逢初春，依旧显得如此的有生机，空气还如此清新，连他都忍不住呼吸多两口。
如果没有那些人的话，算是个可以感受自然的旅游圣地。
他叹息一声，看了眼山崖，这里可能就要成他的埋骨地了，他是不可能回去的， 24 说过，回去的都死了，还很惨，那他 309 能有什么区别呢？
想到这，杨烽留下一行清泪，他摸了摸左边那湿润的脸，本就该在刚刚被风吹干汗水的侧脸，那么脸上的现在的一抹湿润就只能是泪了，他略显惊讶，从记事起，就已经不知道哭是什么感觉了。
害怕了吗？都已经想开了，还有什么可怕呢？杨烽问自己。
他从下就打心底认为，哭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事情，因为改变不了任何结果，就这两天来说，没有什么事是用哭能解决的，眼下更是， 24 死了，这是事实，他也要死了，也是事实。
还有 24 那对子女，再也见不到他的父亲了吧，也吃不到他珍藏很久的糖果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苦笑，拿起一个树杈，在有泥的划动着 24 ， 309 。
突然，有道人影从山崖下闪上，瞬间按住了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