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丹阁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北宁丹阁，到了！”高景立于丹阁门口。
北宁丹阁位于青云城北门大街，木质结构，八层，占地广，雕梁画栋，檐牙高啄，牌匾上书“北宁丹阁”，遒劲刚健，名家所作，言而总之，两个字——气派！
【小子，别傻站着，快进去！嗯，找个侍者说明来意便可。】
“好。”
“您好，我想考初级丹师证，该怎么办呢？”高景找了个面相和善的侍者。
“考丹师资格证，按流程，您需稍等片刻，一会儿会有更专业的人士过来帮助您。”
“要等一会是吧！”
“是的，稍等片刻。”侍者微笑着点头。
“好。”
侍者远去。
【初级丹师证考试应是过两关，第一关是测精神力，第二关是现场炼丹。
难度不大，切勿紧张。】
“肯定不紧张，我脸皮多厚啊！”
【嗯，脸皮厚点好。】
“你是来考丹师资格证的吗？”一身着白袍的中年男人走到高景身边。
“啊，我是。”高景回答。
“跟我上楼，填表，考核。”
“谢谢您了！”
……
丹阁测神室。
室中央，高景与测神石，靠近室门口，一老者一中年三少年共五人伫立。
“将手放于测神石上便可，需放够一分钟，精神力过一百便算通过。”中年男子道。
“好。”高景照做。
“十六岁，呵，天下安有十六之初级丹师？小子精神力必不过一百。”门口的少年赵晨开口。
“徒儿此言差矣，十六之丹师确实是有的，不过，极少。
嗯，你师父我也算有些天赋，可还是十八岁方得初级丹师之称号。”老者捋着胡子道。
“师尊太看得起此子了！阁主大人天赋极高，也是十七岁成初级丹师。
此子若是过了这精神力测验，我倒立洗头。”少年王德接过师傅的话茬。
“哈哈哈……”四人俱笑，唯独钱兴不笑。
他和王德、赵晨一样，都是老者的徒弟，可他是小师弟，天资差，出身低微，常被两位师兄嘲笑戏弄，师傅也轻视他，他知道被人嘲弄的苦楚。
【高景，勿听这群人乱语，集中精神力。】
“是，姜老。”
一分钟后，测神石上浮现个0。
那鸭蛋很大，很红，很刺眼，少年既慌又羞又恼。
“哈哈哈，就猜到他不行，没想到他这么不行！”赵晨道。
“恭喜师弟了，你不用倒立洗头了，这小子真~争~气~”
“年轻人不要飘嘛！你这搞得是哪出？啊！来搞笑的？哈哈哈~~~”老者顺着自己两个徒弟的话，指着高景调侃。
“尚老说的是。”中年人附和老者的话。
很明显，老者地位比中年人高上许多。
他们在嘲，在笑，他们很愉快，高景却面红耳赤，少年烦得很，但他无话可说。
【不会是零。应是测神石坏了。魏国丹师协会规定测神可测三次。现在，申请再测！
高景，你要知道，一人一年只能考一次初级丹师。今年不过，你只能等明年考了。
灵脉之伤可耽误不得啊！勿得过且过！
还有，高景，自信些！我相信你，你也应信你自己！
这些人的嘲不应放于心上。蚊虫叮咬，不可羁留骏马，此道理，你应懂。】
“好！”
高景脸上难为情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是如炬的目光，“我要申请重测。”
“啥，申请重测？呵，不行就不行，重测有屁用。”赵晨面露倨色。
“年轻人何必呢？重测，浪费我们时间嘛！你可知丹师时间之宝贵？”王德眼中笑意逐渐退去，转而变得严厉。
“丹师协会规定可以测试三次。”钱兴没忍住，小声嘀咕。
声虽小，可众人却是清清楚楚听到了，众人不笑了，俱沉默。
屋子里静，很静，静到羽毛掉落可听清。
“给你脸了是吧？拿协会来压？吃里扒外的东西，帮外人说话，是吧？”赵晨暴跳如雷，指着钱兴的鼻子破口大骂。
“测神石可能有问题。”钱兴盯着赵晨的眼睛，目光平静，语气坚定。
钱兴并不是信口雌黄。按规定，赵晨负责二层东区测神室的测神石检查。可钱兴亲眼见得昨早赵晨和王德出去花天酒地，一日未归。
“小心把你小子打出去！炼不出下品丹药的蠢东西，心生嫉妒，便在这里狺狺狂吠，攀咬起你师兄来，真是白眼狼！”
赵晨此时慌了，他也想起了自己没检查测神石的事，要知道此事若是暴露，自己是要被罚钱的，这月月钱肯定是保不住了！
不行，月钱不能没！必须阻止重测。
什么，你说高景还要再准备整整一年？
呵呵，他失去的只是一年时光，我失去的可是一月的月钱啊！
“二师弟不要生气了，小师弟也真是，不会说话就别说！”王德转向高景，开口道：“道友请回吧，你的测试明显不及格，明年再来吧。”
“我需要重测。”高景看向王德，一字一句道。
高景觉得此时不能退缩，因为自己若怂了，那这事就好似是：
你正坐在车里哼着小曲吃着火锅，啪！土匪来喽！
他要劫你的财，杀你的人，绑你的孩子，勒索你的家人。
万幸，这时一个好汉正巧路过，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张翼德长坂坡之勇，一声吆喝吓退宵小之徒。
劫匪此时心生一计，一呲牙一虚张声势，嘿，结果吓着你了！你怂了，反水了，不想与好汉站一块了。
你要交出老婆孩子，将财宝赠与劫匪，只求劫匪放一条生路，哪怕如丧家之犬，仓惶而逃也可以！
嗐，好汉此时可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啊！
好汉心情可想而知，那必定是哇凉哇凉的，我看你可怜，为你出头，你踏马的背刺我是吧？
高景愿望是求长活，他厌恶死亡，可若是苟活，真没甚意思！
不就一条命，一颗少年头嘛，拿去！
舍生取义，快哉快哉！见了反动派，怎可妥协？干他丫的！
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怂什？
见了高景态度，钱兴长舒一口气，这小子，有骨气！
“今天就不让你测！”王德针尖对麦芒。
“年轻人，不要测了，听我老人家言，不吃亏。”老者此时已猜的七七八八，这测神石大概率是有问题，二徒弟赵晨应是检查失职。
不过，徒弟有错又如何？当师父的定要偏袒徒弟！这小子，不能测！
“我要测。”
“不要敬酒不吃罚酒。”老者目光变得锐利，其手中育出一火球。
“您，这是威胁？”高景道。
“不，不是威胁，是劝告，好言相劝。你，还要测吗？”老者眯着眼道。
高景不言语。
“罢，沉默已能说明汝之态度，今日只能将你这无赖打出去了！这是你自找的！”
话刚落，老者抬手，一火球直朝高景飞去，同时一手刀打晕正欲上前帮高景的钱兴。
高景反应迅速，用手上戒挡住火球，“砰！”火球灭。
“呵！不是软蛋，还有点本事。尚老，您歇，我来！”中年男子飞身而出。
中年男子手持一杆长枪，挑、刺、圈、扑、点……招招狠辣，式式要命。
高景躲过男子几击，瞅准时机，“啪！”一掌拍出，中年人直接飞出。
“竖子！死！”老者怒目圆瞪，全力运转灵力，召出一剑。
“咻”的一声，飞剑出！
“砰！”一伞来挡，剑落地！
“放肆！”一声呵斥传来。
四人听之，骇然，色大变，低首行礼，齐道：“参见阁主。”
高景心中暗忖：“阁主竟如此威严！”心下想时，只见两个戴黑色面具着黑袍的人跟着一女子走了进来。
“尚青，你可知错？”阁主左边的黑袍问老者。
“不知。”低首的老者硬着头皮道。
“呵，不知？”黑袍一声冷笑。
老者不言语。
“赵晨，你可知错？”黑袍换了个人问。
“我，我，我……”赵晨满头大汗，他向老者瞄去。
“看你师傅干什么？你错在玩忽职守！测神石是坏的！你，跪下！”黑袍厉声道。
赵晨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
刚动手的中年人此时瘫倒在地，忙磕头，“我不应该动手！”
黑袍扫了众人一眼，朗声道：“尚青处事不公，偏袒徒弟，欺压考试人员，错！罚俸一年！
白忠，肆意欺压考试人员，错！罚俸三年！
赵晨，玩忽职守，寻衅滋事，大错！逐出丹阁！”
三人面色俱铁青，如霜打的茄子般，垂头丧气。
赵晨更是直接哭了出来，眼泪汪汪，好不可怜！
唯有昂首挺胸的王德脸上有些许笑意：“哈，没罚我！”
他早已料到自己不会受罚。
一是自己只是嘲讽了几句，算不得大错。
二是自己背景很硬。父亲王健乃营帅，二叔王隶乃嘉利赌场东家，三叔王可和四叔王达乃青木学院导师。
区区一个青云县的丹阁阁主，想以小错罚他？呵，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吧！
“高景，给你重测之机会。”被众人称为阁主的女子目光平静。
瞬间，一测神石出现在了高景面前。
高景将手放到测神石上。
一分钟，很漫长的一分钟，测神石忽地五彩斑斓，女子眸子亮了。
【你的精神力已超过此下等测神石的极限！至少两千！】姜老惊呼。
“102。”测神石上显示精神力。
【不是一百零二，阁主施幻法了。她，掩盖了两千。】姜老坚定道。
高景抬头看女子，女子目光淡然，仿佛无事发生。
“第一关，通过！”阁主身旁的黑袍宣布。
刚刁难高景的四人心中如吃了苍蝇般膈应，高景天赋怎么如此之高？十六岁，精神力破一百，逆天！
高景要是下一关再过，就是初级丹师了，十六岁的初级丹师，妥妥的天才！妈的，想想就恨的牙痒痒！
不羡慕高景那也是假话！
唉，真烦，高景飞黄腾达，我们受苦受罚，难受，真他妈难受！
“高景，请上楼，进行下一项测试——炼丹。”
“这位道友还在昏迷。”高景指着正躺在地上的钱兴道。
“黄执事，送钱兴去寝庐，他若有闪失，唯你是问。”阁主开口。
“是。”黑袍答应。
此时高景放心了，毕竟，这小子刚为自己求公平得罪了人。
……
火在燃烧，丹正处液态。
【注意些，丹丸品级不可太高，黄级下品丹药便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年轻人要懂得藏峰。】
“好。
对了，姜老，您说阁主为何要隐藏我真正的精神力？”
【不知道。
大约阁主与我一样，都怕你年少锋芒太盛易被伤。
就阁主目前表现而言，算个善人，她罚了那三个丹师，可誉公正。
不过你心中还是要对伊设防，看谁都像好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火渐衰，丹呈固态。
【丹，练好了。】
开炉，丹浮空中，丹香四溢。
黑袍取了丹，仔细端详，看罢，黑袍宣布：“黄级下品大青龙丸，符合要求，测试第二关，通过！高景，通过‘初级丹师测试’！”
“呼~~~”高景长舒一口气。
“高道友，阁主大人邀您移步去她书房，大人有事要与您说。”黑袍道。
……
高景敲门，“请进。”书房传来女声。
高景进门，映入眼帘的是放满书的书架，花梨木制的背椅、长桌、罗汉床，长桌上是文房四宝、几尾锦鲤。
阁主放下手中书，“请坐。”
高景寻了圈椅，坐定。
“道友能通过初级丹师测试，意料之中，十六岁炼出黄级下品丹丸，确实不错。就是不知道友能否炼出更高品级的丹药？”
高景想起姜老藏峰之嘱托，“黄级下品已是极限，再高，练出不来了。”
“若有其他人问你，希望你也这般答复。
现在做个世人眼中的普通丹师，对你，只有好处。
给你讲个故事，可否”
“您说，我洗耳恭听。”
“有个丹师，十七岁炼出黄级上品丹药，名动一郡，世人都说她是天才。
可名声太显有时并不是什么好事，她被人刺杀了好几回，最后，她中了毒，识海受损，精神力不能再提高，她废了。
一个天才丹师的敌人很多，其他心生嫉妒丹师、跟自己丹阁存在竞争关系的丹阁、敌国、妖族、黑暗会，但是，一个普通丹师的敌人就很少。
看见你，我便想到了当年的自己，只愿你不走我的老路。
你可知我为何只处罚尚青、白忠、赵晨三人，却不罚王德？”
“晚辈不知。”
“王氏也算青云县大族，有钱有权。
常道王家有四虎，这四虎指的是王家本事非常的兄弟四人。
老大王健是秀林军营帅，老二王隶是嘉利赌场东家，老三王可乃青木学院的执事，老四王达也是青木学院的导师。
王德还是王健的独生子。我若罚了王德，他必定怨你。
有些人，不结仇，最好。”
“嘉利赌场！破锣嗓那仨人的大哥——杜杰所在的赌场！原来这杜杰是王家的狗！”高景内心暗忖。
“谢过前辈。”高景郑重道。
“不必谢。对了，那钱兴得罪了尚青和王德，以后在丹阁处境必定艰难。”
“啊？”
“尚青是他师父，尚青若不传他丹道，我也没什么办法。”
“让他换个师父？”
“尚青是青云县数一数二的丹师，副高级，他不要的徒弟，谁敢要？他不让教授的人，谁又敢教授？”
“还是要拜托阁主想办法了。”高景忙道。
“我帮忙倒也可以。你加入北宁丹阁，我就收钱兴为徒。”
高景有些迟疑。
“我只是惜才。
这样，我们签丁级合同，你只需要每月提供给丹阁五颗丹药，每颗丹药都会付你钱，此外，每月还会给你发一万月钱。”
【一般来说，加入丹阁并无害处。】
听姜老这样说，高景微微放心。
“好。”
阁主从纳戒召出一份合同，“看一下，签了吧。”
高景拿过合同细细看，并未发现不合理之处，遂签了自己名字。
“这是胸牌”，阁主从纳戒中召出一个紫色的铭牌，递给高景，“自我介绍下，我名李岚曦，六境木道修士，副高级丹师，现任北宁丹阁青云县分阁阁主。有事，可找我。”
“是。”
“若无事，你可以回去了。
记得去找张华、张执事领初级丹师补助费。
我探查出你灵脉有伤，你可另领一瓶‘补精益气丸’，初次见面，这一瓶丹药权当礼物。”
“谢过阁主。”
“不必客气。”
高景刚出书房，于走廊远远看到个熟悉身影，“道友请留步！”
那人继续走。
高景跑了起来，“道友请留步！留步！”
那人回首，看清正脸，果然是刚帮自己说话的钱兴。
“多谢道友刚刚仗义执言。”
“应该的。”
“小小心意。”高景从纳戒中召出自己培育的一株五年灿星参。
“钱某不能收。”
“道友请收下，道友一言，价值千金。”
一番极限拉扯后，钱兴收下药材，两人互道了别，钱兴去测神室，高景下楼，高景寻到账房的张执事，取了灵石与丹药。
姜老这时说在丹阁将炼制补精益气丸的大药买来，再买个丹炉，高景遂在丹阁一楼转了转，最后以十五万灵石的内部价格买了炼丹所需的三株药材和一个黄级下品丹炉。
采买完毕，出丹阁。
万里无云，阳光明媚，街边的柳树随风起舞，蝶飞燕舞，生机勃勃。
高景甚是欢喜，他是喜欢春天的。
走至平远街，黑色的房屋骨架与围观的群众映入高景眼帘。那黑的房屋骨架与湛蓝无云的天空格格不入。
高景心情由喜悦转至好奇。
高景向围观人群走去，他要听些“情报”。
“这谁家啊？怎么烧成灰了？”
“你不知道啊？这王麻子家啊！”
“王麻子？就成天和破锣嗓与酒糟鼻混的那个麻子？”
“就是他！”
“房子烧没了，人有事没？”
“人八成已经没了，昨夜我亲眼见这仨人回了家！你往房子东南角看去，看见没，那三个生石，不是碎了是什么？嗐，这仨货被人被挫骨扬灰咯！”
高景朝东南方向看去，果然，地上有三个碎了的生石。
少年自觉后背发凉。
这三人，也，死了吗？
“我天，这仨人是招谁惹谁了？这？”
“哼，招谁惹谁？他仨谁都招惹！欺男霸女的家伙，死有余辜！”
“哦！也是，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有人说杀人者是个女子。”
“嗯，我也听说了，是一个着青衣的女子趁着月黑风高夜杀了人放了火。”
高景汗涔涔，着青衣的女子吗？
儿时富家子弟围殴全亡，昨日与自己一战的三个人也死了。杀人的事似乎都与一个人相关——青衣女子。
高景忙四处张望，还好，无人监视自己。少年长舒一口气。
青衣女子两次杀戮似乎都帮自己“出了口恶气、报了仇”，使自己少了不少麻烦。
青衣女子似乎在帮自己！可是这青衣为何要帮自己？
还有，青衣女子也不是回回都帮自己报仇，都帮自己出恶气。
儿时自己与人打架不止一次，有输有赢，有一次自己被孙兴城那个混世魔王打得鼻青脸肿，可孙兴城现在不活得好好的？孙兴城下手可比那群富家子弟重多了。
高景的心很乱。
【不要害怕，要冷静。那青衣确实可疑。她行为目的可疑，杀戮规律也可疑。
可毫无疑问，她，很强，我刚探查了一下，她，至少十二境。呵，十二境的修士，魏国没几个！
你大约可以放心，目前，她对你没有什么恶意。当然这里只是“大约”，只是推测。
也有一种可能，她在布局，布一场很大的局，大胆猜测，她的最终目的最终是要你的命！
或者，杀人与帮你只是她的仗义豪气之举，她杀那些人的原因只是纯粹看不惯罢。
就你目前的实力而言，她要想伤害你和你在乎的人，你，阻止不了。
与其终日惶恐不安，不如潜心提高实力。有些事，终究是要主观淡化。高景，不要乱了阵脚！】
“姜老分析的是。我刚确实是有点慌了。”
【走吧，回家！】
“嗯，回家。”
远处一酒楼，女子扔下一袋灵石，起身，下楼，离去。
而那女子，正着青衣。
而那高楼，刚正好可以清楚的看到高景。
而那只剩黑色的房梁，忽地落了一点黑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