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庄周
方瑰丽一边翻看着日记本,傅行寒撑着头说:“姐,你说究竟哪边才是梦境?我之前一直以为这边是梦,但‘傅行寒’也写了不少梦见我的事。”
“我看你王者荣耀白玩了。”方瑰丽翻看着日记,鼻头还有些红,语气中夹带着哭腔。
傅行寒“嗯?”了一声,微微蹙眉,一脸疑惑地看着方瑰丽。他不懂这和游戏有什么关系。
方瑰丽叹了口气,润了润嗓子说:“庄周梦蝶,究竟是庄周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庄周呢?”
蝴蝶是我,我就是蝴蝶。
傅行寒发出一个了然的上扬音,然后说:“你说我做梦都是把他梦成一个天才,这人做梦就不能梦我点好吗?”他看方瑰丽正好看见“傅行寒”准备研究失忆药那页,指了指说,“你看这,什么‘天才也有天才的烦恼,大脑中灵感总是不断涌现,不停地忙碌,真希望能变成昨晚做梦时那样,像个废物一样为看不懂书而烦恼。’这是人话吗?这人小时候和我一样废,不就后来长大了厉害些。还不多亏我把他梦成了天才,那我还真恭喜他梦想成真,可惜那个废物已经死了。”
“我看你还是没懂。”方瑰丽笑着说,“那可真不一定。”她看傅行寒这傻瓜没明白,解释说,“我们来这之前,这些人不也都应该死了吗?”
“你是说,‘傅行寒’也有可能穿到过去某个时间点的‘傅泽’身上,然后改变我们俩车祸身亡的结局?”
“差不多吧。”
傅行寒就是傅泽,傅泽就是傅行寒。只不过他从未自己意识到这一点。站在傅行寒原来的世界看,白日里清醒时他是“傅泽”,夜晚入梦时便成了“傅行寒”,但梦里的片段并不完整,醒来后留给“傅泽”的记忆也会有模糊与残缺,因为这些都是他用“傅泽”这一主观人物去思考的,并不是记忆深处,或是潜意识里的“傅行寒”所体会到的。
而“傅行寒”相对于“傅泽”来说是梦境,但于他自己而言,“傅泽”才是梦境里面的自己。
虚幻与现实本就是相对的,当“虚幻”成为现实的时候,“现实”就成为了虚幻,相互交织,但这都是他。
一枚硬币,有正有反。当有字的一面是正时,有花的一面就成了反面。而当有花的一面当作正面时,有字的一面就成了反面。正与反,都是相对的,但硬币还是那个硬币,并没有分裂成两个。
“我们是看了书才过来的,对啊!”傅行寒惊呼,“你有没有问过破喉咙,他到底是怎么写的这本书?”
方瑰丽颔首:“问了,两个字。”
“哪两个字?”
“灵感。”
“……”这破喉咙还真是为灵感而生,为灵感而死。
傅行寒和方瑰丽又聊到什么平行宇宙,多维空间,只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谁能想到一本狗血书竟然是这个世界的“预言书”?
人的命,天注定。
傅行寒想着这一切还真是奇妙。
方瑰丽见他现在没什么大碍,肚子还饿,待了会就走了,走之前不忘拍打他两下,让他长点记性,别什么东西都不要命地往前挡。
吃午饭时,傅行寒觉得自己有几百年没有吃到这么多好吃的东西。这段时间一直输的营养液,早餐又比较清淡。午餐有些味,调动起冬眠已久的味蕾。
当然能调动起味蕾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厉斟行喂他吃的。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傅行寒为了让厉斟行多吃点,自己也吃得多。而傅行寒醒来,厉斟行的胃口也在逐渐变好。
到了下午,探望的人就变多了,白安雁也是一阵痛哭,塞给了他十亿支票,非说之前那五亿是厉家给的,这十亿是厉斟行的母亲给的,不一样。傅行寒没收,厉斟行直接帮他揣兜里了。白安雁横了厉斟行一眼,没好气的说了声“不许私吞,否则收拾你。”
白煜看见傅行寒则是释然一笑,这小子是个爷们儿,走之前悄悄和傅行寒约定了什么,傅行寒两眼发光,拼命点头。
厉斟行吃醋,问他俩说了什么,两人都是抿嘴笑,一个字不说。
越狱这种事,被厉斟行知道了还能成?
看傅行寒这么开心的样子,厉斟行也没多追问。
苏煜城也来看了他一眼,但是神色有些疲惫,笑得很勉强。没留太久就走了。
方瑰丽吃过午饭又带着吕竹皎和方舒唠了会,得知吕游和傅守落,已经离开这个国家了。
他们去了那,没人知道那是哪。
傅行寒心里其实一直在等傅守落出现,但可惜,傅守落已经离开了。
快到晚饭时候,傅斯彦来了。脸上看不出什么,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两鬓白了不少。
“爸。”傅行寒唤他,他也只是点头,然后在沙发上坐下,叹了口气。
“你这小子……”傅斯彦带着咳意,眼下逐渐变红,“我还真是欠厉家的。”
“爸……您别自责了。”傅行寒本想安慰几句,但按捺不住八卦的心,语调一转,说,“厉叔叔真的喜欢你吗?他当初怎么追你的?这事我妈知道吗?”
傅斯彦被这小子猛然追问,有些措手不及,耳根子都红了,扶额颔首说:“你爸我年轻的时候可是江城第一绝,即使后来被你二叔陷害坐轮椅上,也能凭这张脸征服你妈妈。”
傅行寒笑着凑过去问:“那厉叔叔呢?”
傅斯彦“啧”了一声说:“我和他只是纯粹的革命友谊,我爱的是你妈妈,别瞎想。”
这点傅行寒当然知道,但就是想逗一逗这严肃的老爷。
“伤口还疼吗?”傅斯彦问,露出难得的关怀语气。
“早就不疼了,就是留了点疤。”傅行寒说着用手指隔着布料,碰了碰心口前的伤疤,能感觉到一些不平的起伏。
“不疼就好,这疤除了你和你爱人,也没谁经常看。”
爱人。
傅行寒听到自己父亲这么自若地说出自己的爱人,居然感觉有一丝羞赧。红着脸,像被老师夸奖做了好人好事的小孩。
“这个还给你,上次在公司没带,回家翻出来的。”傅斯彦说着,递出一个有别针的小铁片。
傅行寒接过铁片,这背后有些淡黄色的锈迹,但被保存的很好,并没有腐坏,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傅行寒翻过铁片,上面一小排学校名称,下面是学号,最中间工工整整的印刻着三个字——厉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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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斟行
傅行寒抚摸着这失而复得的名字,看向他爸爸说:“爸,您是故意藏起来的吗?为什么……就因为他是厉叔叔的儿子?”
“细细孤斟缓缓行。1”傅斯彦看着他儿子手中的姓名牌,若有所思,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他的眼神晦暗不明,“这是他对他儿子的期望,我当时也不想与厉家有其它瓜葛,就随手藏了起来。”
孤斟,缓行。也是那夫妻俩的期望与反思吧。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同意我和阿行在一起?是……因为愧疚吗?”
傅斯彦轻嗤一声:“想什么呢?你们俩互相喜欢,我难不成要棒打鸳鸯?相爱的人就应该永远在一起。”他说着,有些落寞。
傅行寒知道,他爸爸在想妈妈了。
“可您把整个傅氏集团全都送给厉家,就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我都担心难不成你还担心?”傅斯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接着缓缓露出笑容说,“之前有段时间我发现有人暗中帮衬着我们集团,我怀疑有鬼,就查了下去,结果是小厉。后来我故意露出内部管理漏洞,看他究竟会不会插手干预,但这孩子真不错,一点没越界,还提前帮我把人都挑好了。直到你哥告诉我你和厉斟行关系走得太近,我才知道这其中原因。”
说起他哥,傅斯彦既然知道傅行寒中弹的事,想必也清楚傅守落之前让他失忆的事,否则他一回国,明明在国外学的工商管理,但他爸问都不问直接将他打发去医院干了个闲职,暂时远离公司,想必也是为了防止傅守落下手。
不过刚才看傅行寒收姓名牌的样子,想来是恢复了记忆。
如今傅守落已经和吕游离开这个国家了,多说无益,徒增伤感罢了。
父子俩都很默契地没有提之前的事。
傅守落不提是因为愧疚,傅行寒不提是担心增加傅守落的愧疚。
“你爷爷靠传统医疗技术起家,到三十年前,厉家旗下的科技医疗步入市场,我确实有意做出让步。一来……确实有愧,二来,管理这么大的企业太累了。医者仁心,何不让出市场份额让厉家加速发展?这样对整个医疗行业的发展都有好处,厉家和白家有不少看不见的资源,他们发展起来,不会对我们家产生不好的影响。毕竟你厉叔叔……嗯……对我嘛……”
傅斯彦这话颇有些恃宠而骄,“你妈妈当时也同意,我们俩本就有些厌倦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抢来傅氏集团我就不想要了,但又没其他人可以接管,只能硬着头皮上,都没时间陪你妈妈。你哥哥刚出生那几年我都没什么时间陪他们。”
说起他哥,傅行寒这时倒是想到了一件事,他问:“爸,您为什么给我和我哥取这名?您刚才不是说‘医者仁心’吗?为什么要让我们两兄弟‘心狠手辣’?”
傅斯彦一脸困惑,说:“什么心狠手辣?”
傅行寒沉下一口气,想到了那夜的不快,说:“哥说,‘行寒守落’,爸是想让我们俩心狠手辣,守住傅家家业。”
傅斯彦深抽一口气,说:“他那是叫守落(luo),我记得我还和他说过,让他守住衰落的家业。怎么会想到守落(là)呢?”
这话……傅行寒似乎也听过,他哥究竟是为什么会想到守落(là)呢?
“我虽然不想管,但毕竟是家族上一辈留下来的东西,不希望在我手上没落,能保持在一定规模就行了,不曾想那几年经济不景气,整个行业都在衰落。厉家就算没有我们家,也能发展得顺风顺水。就他们家那背景,不想发展都难。”
“那我又为什么叫行寒呢?这听着像负心汉一样。”
“你嘛……”傅斯彦说着,拧开一旁的可乐喝了一口,微微哈出一声气嗝,说,“当时生你的时候,整个行业迎来了寒冬。”
一阵寂静,傅行寒还在等傅斯彦接着说下去,但傅斯彦似乎已经说完了。
“嗯?”傅行寒提醒了一声。
“嗯?”傅斯彦也回应了一声。
“那我为什么叫行寒?”
傅斯彦放回可乐,说:“你名字里面那是个多音字,本来是叫行(háng)寒,但你妈妈说听着像憨憨,她又舍不得我取的名字,就干脆叫行(xing)寒,听上去好听一些。”
“……”
守住衰落的家业,行业迎来寒冬。
他爸爸取名这么随便的吗?
傅行寒刚才听见他爸分析厉斟行的名字还觉得颇有诗意,是个文化人,以为自己的名字也会有什么意味深远的期望与寄托。
结果就这?
所以他和他哥两兄弟的名字本来是“守落(luo)”“行(háng)寒”,而他哥却一直以为两人的名字是“守落(là)”“行(xing)寒”,并且还一直很理直气壮地认为他们的爸爸是想让他们兄弟俩“心狠手辣”。
如果他哥当初不这样想,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那一系列悲剧……他是不是就不会中弹差点嗝屁……
给孩子取名字请尽量避免多音词,以防意外的发生。——来自傅守落,傅行寒两兄弟真诚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