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不是为他难过
夜色朦胧。
沈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小区的。
一路浑浑噩噩，脑子里的声音，也是嘈杂无比。
他站在单元楼的门口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反方向，来到了他常去的那栋老楼。
他静静地坐在石阶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脑海里，却是回忆着顾仁说的话。
他真的要死了吗？
挺高兴的一件事，可是他却道不明其中的滋味。
而此时，苏梨找了一圈，都没有找着沈叙人在哪里。
给他发消息，他也不回。
“小梨，阿叙已经回家了吗？怎么还不接电话？”沈妈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苏梨也很担忧，因为她现在压根儿不知道沈叙在哪儿。
可如实说，她又害怕沈妈妈着急。
“沈姨，阿叙可能在给林霁补课，没看手机吧。你再等等啊，我去找一下他们，找到了就立马给你回电话。”
说完，不等沈妈妈说话，她便立马挂了电话。
“去哪儿？”一出门，就被客厅里的苏爸苏妈看着。
苏梨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化学练习册，心虚道：“不会做，找阿叙教我。”
“你脚不方便，叫阿叙过来吧。”苏妈妈道。
苏梨摇了摇头，“别了吧，我是求人家教我，肯定自己亲自上门有诚意啊。而且你俩在看电视，声音那么大，会影响我们的。”
“我们可以关了电视。”
“哎呀不用了，我脚已经差不多了，可以慢慢走，没事的。”
说完，也不顾苏爸苏妈反对，抱着练习册就往外走，还迅速关上了门。
她一边下楼，一边给沈叙打电话。
不接，她就给江轻语几人打电话。
都说没有看过沈叙。
苏梨愁得一直挠头，“他到底去哪里了啊？”
沈叙从来没玩过失踪，突然来这么一遭，她心中慌乱不已。
“会不会是去找那人了？”
经江轻语提醒，苏梨立马明白了她说的是哪个人，她眉头紧紧皱着，“可我没他联系方式啊。”
“我怎么去找？”
“别急，你问一下保安，先确定沈叙到底有没有出小区，什么时间出去的。如果时间已经很长了，且他电话又一直打不通，我们只能跟大人说了。”
江轻语道：“不然我怕出事。”
“我也怕。”苏梨急得眼睛都红了，“那个男的一看就不是好人，我小时候见过他，我可讨厌他了！”
苏梨一边说，一边往小区门口跳去。
她走得很慢，单脚跳反而快些。
只是着实有些累人。
来到值班室，她已经满头大汗，却顾不得擦拭，连忙问道：“叔叔，您有看到经常和我一起走的那个男生出小区吗？”
“你说那个高高的，剪着寸头的那个小伙子啊？他不是回来了吗？”保安反问道。
苏家和沈家已经可以算是老住户了，保安常年不换，自然便早已认熟两人。
闻言，苏梨有些诧异。
她问道：“是跟我一起回来的吗？”
“不是，七点过的时候，他一个人回来的，就你刚来没多久走的。”
“这样啊。”
苏梨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既然家中找不着人，但沈叙又回了小区，且她一路下楼都没碰着人……苏梨想。她知道他去哪里了！
“谢谢叔叔。”
道完谢，苏梨转身出了值班室。
“你知道他在哪里了？”江轻语这才问道。
苏梨嗯了一声，“对，鱼鱼，我先挂电话了。”
“好，你小心，慢点走。”
“嗯。”
挂了电话，苏梨便来到了老楼楼下。
虽然楼层不高，可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真的难。
她咬了咬牙，便开始一瘸一拐地往上爬，累了便歇一会儿，平时几分钟的路程，被她生生拖到了十五分钟。
来到楼顶时，果然看到了沈叙。
月光的倾斜下，少年静静坐在石阶上，却无端生出了几分悲伤和落寞。
不由的，牵动了看客的心，也让人跟着多了些许的难过。
“阿叙。”苏梨轻轻唤他。
“你怎么上来的？”
沈叙回过头，脸上满是诧异，他迅速起身，快步来到了苏梨的身边。
他蹲下身子，借着月光，看到了她因用力走路而又变得红肿的脚踝。少年的眼眶里雾气氤氲，他伸手，轻轻地触碰着苏梨的脚踝。
“疼吗？”
他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
苏梨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慰道：“阿叙，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
他看着她脚踝处的红肿，已经觉得疼了。
“有点严重了，我背你下去，得涂药。”
他正要背她，却被苏梨制止，她摇了摇头，“好不容易上来的，你看月亮多好看，一会儿再下去吧。”
见沈叙不动。
苏梨连忙道：“哎呀，就呆一会儿。”
她一边说着，一边跳过去，沈叙怕她再次伤到脚，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往中间抱过去。
突如其来的公主抱，有些吓到了苏梨。
她下意识地双手紧紧抱住了沈叙的脖子，生怕自己摔了下去。可是男孩的胳膊很有力，抱得很稳，安全感爆棚。
苏梨的脑袋离沈叙的心脏处很近很近。
那一刻，她听到了沈叙咚咚咚的心跳声。
也听到了自己慌乱无比的心跳声。、
路程很短，苏梨还未回过神时，沈叙便已经轻轻地将她放在了石阶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月亮。
许久，沈叙才开口：“我今天去找他单独谈了谈。”
“谈了什么？”苏梨适时问。
“他说，他得了肺癌，晚期，医生已经下了最后的通牒了，应该是活不了多久了。”
“阿叙，你是因为他难过吗？”
“不算是。”
沈叙有些心乱，“我一直都挺恨他的，特别是我妈被他害得一直靠吃药才能活下去的这些年我，恨不得他去死。”
“可是他突然真的快死了，我也谈不上有多高兴。”
“他和我妈离婚的时候，我也才十岁左右。可是那个时候，我已经记事了，我也能分辨是非了。”
沈叙娓娓道来。
那时候，顾仁是个画家，小有名气的画家。
在有着一些名气后，被学校请去当了老师。
可他却打着追求美、浪漫、真爱的旗帜，出轨了学校的一个刚出社会的年轻的女老师。
那女老师也是有男朋友的。
可是两人，真的不知羞耻、不知道德。
那一年，他偷偷养着小三，一分钱都没有往家里拿，而经济的重担，便一边倒地压在了沈妈妈的身上。
可沈妈妈不知道内情，仍体谅他辛苦。
直到事情被戳穿后。
他们说，真爱本就不该被限制、被定义。
为了追求真爱，他抛妻弃子，死活要离婚。
不仅想要存款，还想要房子。
他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愿留下，甚至没考虑过他们娘俩的死活。
那个时候，沈妈妈得了抑郁症。多少个夜晚，她无意识地做出许多伤害自己的事情，可都没有换得那个男人的心痛。
而沈妈妈，是完全靠着自己对儿子的爱，才从中清醒的。
她怕丢下年幼的沈叙，便拿着分到的钱积极治疗，一边治疗，一边拼命工作。
即使离婚后，她也从未让沈叙，吃过一点苦头。
如今，顾仁得了绝症，被小三卷钱抛弃。
其实，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听完这些，苏梨有些不理解地看向沈叙，“可是他那么坏，他根本不值得你难过，不是吗？”
“阿梨，我不是为他难过。”
沈叙摇了摇头，“其实后来，我已经想通了。”
“我难过，只是为我和妈妈难过。我难过的是我遇到了这样的父亲，我妈遇到了这样的丈夫。”
“其实那么多年的怨恨，在得知他得绝症的这一刻，我已经释然了。我只是难过，我妈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却让他这么轻松地揭过，我为她不值。”
“可我也高兴不起来，或许是因为他毕竟是我生理上的父亲，也或许是因为……我觉得他死得太轻松。”
沈叙说完这话，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苏梨，“阿梨，我是不是太心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