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立场
二十多年前,帝星,危家大宅。
危月坐上窗户边,她的红发已经长及腰间了,被风吹得飘起,她身旁的圆桌上摆放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水,蒸腾而出的水汽被风吹得七零八散,很快就彻底冷了。
她的双眼久久的凝视着窗外某一个点,似乎是在发呆的样子。
年轻的危云走了过来,把一条毛毯轻轻盖在她腿上,然后才替她关上了窗。
“你现在还不能吹风。”
危月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哥哥,你来了。”
危云嗯了一声后,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冷了就不要喝了。”随即,指挥家用机器人送上了热茶热奶。
“说吧,特意叫我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危月双手紧紧握住正在冒热气的杯子,下巴尖的一点都不像是怀孕的人呢,她轻轻一笑,笑容里有着藏不住的苦涩,“哥哥,孩子就要出生了,等孩子出生后,我想把孩子送到他那儿去。”
危云皱了皱眉,他知道妹妹口中的那个“他”指的谁,就是那个危月大着肚子回来后,面对家中众人的盘问始终不肯提及的那个人,是危月倾心之人,孩子该叫爸爸的那个人。
面对家中长辈“那个男人是死了,还是抛弃了你”的质问时,危月也不曾回答过。
而现在,妹妹第一次主动提起那个男人,说的居然是要把她即将生下来的孩子送到那个男人身边,没有前因后果,没有解释说明,冷静如危云的也不禁在胸口涌出一口怒气。
他怒气冲冲的道,“为什么?”
危月从未见过兄长这么生气,她愣了愣,才说道,“这是我和他说好的,孩子归他。”
这个说法实在无法让危云信服,他再次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呢,”危月喃喃自语,“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告诉我孩子可能会存在某种缺陷,具体只能等孩子出生之后才能确定。”
“危月!”危云难得严厉呵斥她的名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坚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我……”
一滴泪从危月美丽但苍白的脸颊划过,“因为我爱着他啊。”
两人不欢而散,危云拂袖而去。
很快,孩子出生了,继承了危月的体质,是个普通小婴儿,危月给他取名钟林,这也是危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缺陷也很快被发现,小钟林的精神力非常正常,是普通人中出类拔萃的存在,但是它的身体状态却莫名虚弱,怎么查都查不到原因。
危月坚持是心脏出了问题,危云半信半疑,因为他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没人知道危月是什么时候联系上那个男人的,危云知道的时候离对方来接孩子只有一天时间了,危月拜托他亲自去送孩子,危云只能答应。
第二天,危云到了现场后才发现来接孩子的人是自己在危月那儿看到照片后就已经调查过的一个叫做沈晋的自由摄影人,孩子的父亲没有来。
在通讯器那头那人回答出危月设置的问题后,危云把孩子给了出去。
危云问:“你确定你能救小钟林?”
那人似乎是笑了一下,呢喃了两声孩子的名字,回答道,“是的,我能救。”
“小钟林的身体为什么会虚弱,你又凭什么能治?”危云继续问道。
“……”
那头那人沉默不语,危云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又问道,“你对危云有什么想说的吗?”
“……”
沉默,还是无声的沉默,危云心中升起一把火,还没来得及发作,一旁的中年人——沈晋指了指智脑投射出来的时间,“危先生,我们差不多要准备起飞了,您先把孩子给我吧,早点回去早点治疗,孩子还这么小,您也不想看着他受苦吧。”
危云再次问道,“你们凭什么能救这孩子?”
沈晋直言不讳,“我也不知道,不过孩子他爹很神奇,肯定能治好的。”
危云还要再问,沈晋先他一步说了,“危先生,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就是来帮朋友一个忙,您看是不是……”
双方僵持后,终于还是危云让步把孩子交了出去。
回忆定格在沈晋的脸上,他当年收到的调查报告里,并没有此人的死亡信息,换句话说,在季尧说出来之前,危云根本不知道这当年那个沈晋是假的。
按照季尧的说法,彼时他所见到的那个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沈晋,因为真的沈晋在这个时候已经死了。
按照妹妹的说法,只要按照约定时间把孩子送到约定地点,孩子准能回到他父亲身边。
从结果看,小钟林被治愈 然后平安长大了,按照危月的说法,这只能是孩子父亲的功劳,也就意味着,孩子确实曾经回到过他父亲身边。
那么,真沈晋也好,假沈晋也好,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个接人工具而已。
季尧在意这个人的真假,难道有什么内情吗?
危云琢磨着。
良久,危云抬起头来看着季尧,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当初收到的调查结果里没有沈晋已死这一条,原因我会去调查。至于我为什么要说不认识他,很简单,”危云顿了顿,“因为只见过一面的人不算认识。”
“……”
季尧沉默,他轻微的摇了摇头,问出了他这次谈话的最终目的。
“现在换我来问你,你又是以什么立场来看待钟林的?舅舅?老师?还是……发现新精神力后兴致盎然的研究者?”
“这是钟林让你问的?”危云问。
“不,不是,”季尧道,“是我想问的,我猜钟林肯定也很想知道。”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随你。”
危云一愣,随即叹息道,“也许兼而有之吧。”
季尧点点头,“那好,希望你不要忘记,钟林他只有你这一个舅舅。”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危云注视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他咏叹一般的“我知道”三个字消散在了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