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大宝兄难得回来,还带上了一些不错的消息,两家人就基金股市,开始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不醉不归,醉了更不归。
许期和余可拿了钥匙,先跑回了家。
许期受不了满身的火锅味,洗了个澡回来,余可已经在验算第一个大题了。
她咬着笔头,皱着眉头,似乎在苦思冥想。
但其实不然。
她做数学很难集中注意力,一旦读完了题没思路,慢慢地准会分心到别处。
余可无意看到膝盖的伤口,不自觉回溯到几小时前楼梯下的经历。
说实话,她好久没有这么伤心地哭鼻子了,难受得喘不过气,好像胸口被狠狠地捏住。
现在的小心脏活蹦乱跳,甚至比以前更有劲。
爱豆塌房好像也没有想象的那样伤心。
余可一下一下咬得更忘我,许期揪着她的丸子小髻,把她脑袋提拉上来,又一把抢过笔杆,“余兜兜,你人形削笔器吗,啃得这么卖力。”
他说着,坐在了余可旁边的凳子上,端详着坑坑洼洼的笔头。
余可揉揉头皮,“削笔器能有我这么卖力吗。”说着就把卷子递过去,“这道题难道不是两个解吗?我认为我没有做错啊。”
说着低着头验算,一步步还真是挺有理有据,“这题十分,老师批错了十分!我愿称之为窦娥冤!”
许期就斜斜地扫了一眼,“第三步,7看成1了。我愿称之为青光眼。”
余可:“……”
她偃旗息鼓,不再吭声地做起题来。
月亮低垂,余可撑着头奋笔疾书,许期在床外沿边上躺着,只占据极小的一块地方,一只脚还踩在地板上,胳膊肘挡着眼睛,睡沉了。
余可看了许期一会,小声感慨,“这男的是个古墓派吗。”
本不愿打扰他,进行着最后一题的抗争时,许期醒了过来,“几点了?”
余可:“一点半,大宝兄刚刚才跳完一曲酒疯迪斯科。”
纵使余可已经关掉了卧室的大灯,但台灯的光线依然刺眼,许期从胳膊下的一条缝隙看余可,“你做到第几题了?”
他的声音带着些睡意的嘶哑。
余可头也不抬,“只剩最后一道题了,前面我记得答案,一样的,应该都没错。”
许期:“好,你做完最后一题喊我。”
余可没说话,眼看就要走到关键一步,她探索得正起劲。光晕的边沿,一只手伸过来,找到她的眉心,细长的食指忽地一挑。
力道不大,却很有技巧,余可却被推得脖子向后仰去。
思路被打断,余可很不开心,“你点化我也不需要在这个时候吧。”
“施主,我是在超度你。”许期藏在手肘阴影下的眼瞳漆黑,“铅笔灰好吃吗?”
余可狐疑地拿了边上的小镜子一瞧,嘴巴上一圈黑,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
她扯了张湿纸巾,许期冷哼着又把眼睛用胳膊遮严了,“你都多大人了,楼上三年级的小蚕都不这样了。”
余可虽然知道他也看不见,但还是瞪他,“您睡您的吧!”
许期没再说话,嘴角慢慢地翘起弧度。
最近天气有点热,一挨枕头就能睡得很沉,许期再次睁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余可还坐在身边看书,温习明天可能要考的文言文和古诗词。
“你做完了怎么不叫我?”
又是背到最关键的一段被打断,“这么晚了,许爸爸他们都睡了,你今天就睡这,我等下去找我外婆睡。”
许期一下子清醒了,“那怎么可以。”
余可满脑袋里都是“沉舟侧畔千帆过下一句是什么……是什么”,顺手就着许期肩膀把他往床上一摁,“又不是外人,客气个啥。”
许期直接被她按懵了。
“我这不是客气。”他说着直接坐起来,垂下的眸子里有几分余可看不懂的混乱。
余可嘴里叨叨不停,眼睛看了过去,“沉舟侧畔千帆过,垂死病中惊坐起,呸……好家伙,又背岔了。”她露出绝望的表情,无语地望向许期,“你小时候又不是没睡过。咋的,我床底下有颗豌豆?”
余可见许期沉默,装模作样地“哦”了一声,“还真是我垫子里面有豌豆,我来找找豆子在哪一层。”说着就开始扒拉床垫。
许期拍开她的手,余可看他生气,反倒憋不住笑起来,“那你说说为什么呀?我新换的床单,干净的很。不然你睡沙发?算了,乔老师知道了肯定说我虐待你……”
“余兜兜。”许期打断她,认真的表情让余可不再笑了,可正当她准备好好听他讲话的时候,许期却一下子又躲开了她的目光,说得磕磕巴巴,“这要怎么睡……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不能。”
余可表示很费解,“就像你刚刚那样睡啊。”
许期不知道怎么对她阐述了,皱着眉头艰难地解释,“那是因为有你在。”
余可:“你不想一个人睡我床上?”
许期点头。
余可:“那你是要我陪你?”
许期眼睛睁大了,脑瓜子一嗡,就听余可十足愤然地控诉,“我看一夜书会英年早逝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许期悄然吐出口气,眼睫垂下。
他的沉默让余可有了一些思索,她凑近,找他睫毛下的眼睛盯。
“不会吧大师,您这个年纪了还怕鬼,楼上小蚕都不这样了。况且我屋子风水很好的。”
许期用眼神痛斥她,并拉着个红晕未退的脸走了。
余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转头放在课本上的视线很茫然。
她不知道许期怎么了,好心让他早点睡,他倒还一副大受刺激的模样,分明之前也没少躺。
许期确实没少躺,但那都是小时候,长大以后,曾经熟悉的这张床就好像有了界限,找不着凳子,他至多坐在床边,就是困极了的今夜,他连枕头也没躺。
朝里看着那柿子般样甜美的床单,就像在遥望一处一旦涉足就会贪心的蛛网。
他以为这是彼此不可说的默契,但他这才明白,自己这种感受,余可没有。她对他没有这样的界限感。
茫然深处有些无措。
看向低处,睫羽逆着光,指尖残留着她房间的味道,是类似水果的香气,如今却刺着皮肤。
他怔怔,喊了句什么,好像是她的名字。
那门已经紧闭,而且好像已经合上了很久,许期望着对面,声带有似是而非的震动,之前就想说的发问,如今才后知后觉似地开了个头,却顷刻间就被夜晚聒噪的虫鸣盖住。
其实今夜也多亏了虫子,毕竟他本就没了下文。
良久,对面忽然传来一声大吼。
“在下姓令名狐冲!不,脉冲!但这些都不重要,真正的大侠不需要葵花宝典——!”
是大宝兄在发酒疯。
转眼进入夏天,余可的中考已经结束了一周。
许期和余可一诊已经保送,去的是泓城鹭华中学,中考成绩只是分班凭证。
酷暑盛夏,一个小胖墩吃着零食慢悠悠地往家走。
他一只胖脚踏进大门,就立刻缩了回去。
一楼的门口,他的班主任乔老师,正在屋子里择菜。
小蚕心急如焚,在楼道口埋伏了好久,迟迟等不到老师走,他只好另寻安排。
许期身子歪在床头,手机拿着个平板,里面播放着一部悬疑日剧。
“许期哥哥,你在吗?”
“许期哥哥不在。”
“哎哟,许期哥哥你帮忙喊一声乔老师好不啦,我饿死了,要回家吃饭的。”
“小蚕是乖孩子,乖孩子不会怕门口洗菜的老师。”他头也不抬,正待主角揭露出凶手。
小蚕哭丧着脸,扭着身子:“我不否认我乖啦,但是我最近只是不小心犯了一点小孩子都会犯的错,不想被老师看到。我好想早点回家写作业哦~”
“是吗?那昨天跟二单元的那个三年级的玩泥巴的人是谁?前天去池塘捉蝌蚪把裤子弄脏了却骗你妈妈说是踩到水坑的是谁?把自己家的车划掉一块漆,却推到不存在的流浪猫身上的又是谁?”
小蚕倒退几步。
可怕,太可怕了。
许期再也没听见声音,因为小蚕已经走了。
余可在家睡觉,听到窗户外面有人喊自己。
她起身一看,“又想让我帮你?好啊,今天的雪糕什么口味?”
小蚕正义地摇摇头,“姐姐,你帮过我这么多次,我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
余可:“不感兴趣。”
“也好吧,反正许期哥哥不要我说的。”
“小孩你站住。”
“我告诉你,你不要说是我说的哦。”
“当然。”
“那我就说了吧,有一次我玩捉迷藏,翻进了许期哥哥的院子……”小蚕凑到余可的耳朵边,“许期哥哥的电脑里好多你的照片。虽然他很警惕,一下子就退到了桌面,但是我还是看到了!”
余可眼睛眯起,“什么样的照片?”
小蚕,“不知道,但是我有时候听见过一些声音。”
说着,小孩语气更加神秘,“嘻嘻哈哈的取笑声,还不止一个人,应该还有你的同学。”
余可抿抿嘴,“呵,小孩,你以为我会信你这些小伎俩吗?”她靠在床头,“不过,我还是大度地帮你一次。”
小蚕眼睛都亮了,直说姐姐最好,姐姐人美心善。
余可清一清嗓子,“妈——呜呜呜我房间里有虫子!好可怕呀!”
小蚕听那声音一结束,撒蹄子一溜烟地跑没了影。
余可看见小孩不见了,才坐起身思考。
“许期电脑里的……我的照片?”
正若有所思,有人懒懒散散地走进门,“哪呢?”
余可猛一抬头,就看到了许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