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孝子
日上中天，阳光透过狭小的窗口映照在牢房的地面上，浮现出一个个细小的光圈。
江攸白蹲的腿都麻了，总算是听见过道上，几道脚步声渐渐逼近。
他激动的撇开被子，小跑着来到栅栏边。
“夫君，你回来了！”
陈旭朝他笑了笑，把捂在怀中的油纸包塞给对方。
“刚出炉的肉包子，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江攸白闻言，迫不及待的接过东西，正想低头咬上一口，看到陈旭还站在自己面前，动作一顿，赶紧讨好的把手里的包子递到他嘴边：
“夫君，你先吃。”
陈旭摇头，见狱卒打开牢门，一手一个将箩筐放回牢房里。
“我在外面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说罢，他又将背上的箩筐也卸下来，手掌在肩膀处捏了捏，弯腰坐回褥子上。
江攸白看他不像说谎，嗯了一声，乖顺的坐在旁边，低头默默啃包子。
“咕噜！”
肉包子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引得附近几间牢房内相继传来咽口水的声音。
陈父脸皮厚的很，也不管双方之前有过多大矛盾，这会儿又嬉皮笑脸凑到中间的栅栏边，眼神热切的盯着地上的三个箩筐，说道：
“旭儿啊，你这出去一趟，收获不小啊，可是那位徐大人赏给你的？”
“好家伙，三个大箩筐呢，得装多少东西啊。”
他似模似样的感慨着，又将脸往栅栏处贴近，脸上满是苦楚道：
“旭儿，你行行好，就给爹分一些吃的吧。”
“这回是爹做错了事，不该这么对你的，你就看在爹养你这么大的份上，原谅咱一回吧？”
陈旭倚靠在墙壁上，瞧他这唱念做打的滑稽样，拍了拍手，揪了一块包子皮，揉成一粒黄豆掷过去，道：
“唱的不错，看赏！”
“小畜……”
陈父见状气极，险些又要破口大骂。
但也晓得对陈旭耍横没用，强忍着咽下这口气，又继续腆着脸，拿出在沈府当管家时的奉承劲儿，嘴里嘚吧嘚吧说着。
可惜，任凭他嗓子说冒烟，还是没换回对方一点反应。
陈远站在旁边看老头儿这么跪舔陈旭，眼睛瞪得老大。
随即，他也回过味来，看看对面吃东西的二人，又看看陈父，抬手就甩了对方一巴掌。
陈父一时被打蒙在地，就见他家好大儿弯着腰，朝陈旭讨好地笑着：
“二弟，大哥从小到大可是最疼你的，要不是这老不死的非要逼着我动手，我是万万不可能干出这种没人性的事。”
说着，陈远还准备再动手给陈父一巴掌，却是被对方挡住动作。
陈父不可置信地怒吼：“你个小畜生，我可是你亲爹啊！”
“亲爹咋了？我打的就是你。”
陈远一边说着，一边还冲隔壁邀功：
“二弟，你瞧好了，今儿个大哥就给你出出气。”
“你，你……”
陈父哆嗦着手，气的满脸涨红。
陈远却悄悄给他递了个眼色，极小声道：
“爹啊，你不是老教导我要能屈能伸么，你现在忍着点疼让我多打几下，等会儿我骗来包子就分你一半。”
陈父气极反笑，“那老子还得谢谢你啊？！！”
“嗨，咱们可是亲父子，这不是应该的嘛。”
陈远还自豪上了，看他还抓着自己的手，皱眉不赞同道：
“爹，你怎么还拦着我呢，赶紧把手松开，我动作快点，保管你少受些罪。”
“小畜生，你说的倒是轻松，有本事你先松开手，让老子赏你几巴掌。”
陈父一张老脸彻底黑下来，他转头看向隔壁。
“旭儿，你给个实话，怎样才能原谅为父。”
说话间，他眼瞧着纸袋里的肉包居然少一个，心里跟猫爪似的难受，干脆一咬牙，自己朝脸上连抽了几个嘴巴子。
他疼的嘴里不停吸气，还是嬉皮笑脸冲陈旭道：
“我的儿，这下你可还算满意？”
“呀，爹你这是做什么？”
陈旭一脸惊讶又不解，仿佛才刚刚反应过来，夸张的拍着大腿道：
“你这不是埋汰我么，想吃包子早点说就是了。”
“我又不是那种连至亲骨肉都能献出去的畜生，来来来，我这早就准备好了，你赶紧吃。”
说着，他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个干巴巴的馒头，起身走到中间的栅栏边，伸手递给陈父。
遛狗么，总得极限拉扯一番，偶尔给点甜头，这两货才不至于狗急跳墙。
真以为当初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他脸上的伤可还没好全呢。
“……呵呵，那倒是我误会你了。”
陈父脸上左右各顶着几个红通通的巴掌印，嘴角轻微抽搐，心底恨不得踹死这小混蛋。
刚刚他跟大儿子打生打死的时候。怎么就不见这混球出来阻止。
哦，现在自己脸都快打肿了，才过来说是误会一场？！！
“等等，二弟，你这……我怎么没有？”
陈远看着他爹都吃上了，自己反倒两手空空，心底越发急躁。
从昨天到现在，他除了早上捧着手吃过几口稀粥，根本就没再进食过，再这么下去，别说是被流放丰州了，恐怕让他从这里走到城门口，自己都能累趴下。
是的，他们要被集体流放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这还得归功于今早沈家父子被拖回来时，那些狱卒“无意间”说起过。
要不然，陈家父子俩也不会这么快就对陈旭放下姿态。
可惜，陈旭只摸了摸袖子，两手一摊，做作又夸张道：
“哎呦，真是不巧，吃的都没有了。”
“你……”
陈远咬牙，却还是硬撑着笑道：“你那地上不是还放着三个箩筐么，要不……再仔细找找？”
他说这话的时候，无意中瞥见陈父偷摸转过身背对着自己，一副狼吞虎咽的饿死鬼模样，脸色越发难看。
但这倒给他提了个醒，于是陈远也试探着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然后眼巴巴的看着陈旭。
“……真没有了。”
陈旭摇头，倒也爽快的走回去掀开盖住箩筐的盖子。
却见里边除了衣服鞋袜，就是一些不能吃不能喝的蓑衣、油布。
更可气的是，
其中一个箩筐内，居然装的都是一包一包的药材。
“药材昂贵，我这些东西可是把徐大人之前赏的珠串都填进去了，喏，剩下一些铜板，也就够买刚刚的那几个包子和馒头。”
这倒是实话，毕竟那一小把珠串很多人都是见过的，陈旭回来的路上干脆去药材铺里，买了五瓶外伤用的金疮药，以及治疗风寒感冒、腹痛腹泻、祛湿排毒等内服的药材包。
东西看着多，可每种病症都只有两三个疗程的剂量。
陈远气得拳头捏的嘎嘣响，倒是没敢跟对方彻底翻脸，但躲着悄摸吃馒头的陈父就倒霉了。
“你个不孝子，老子都咬嘴里了，你还抠出来？”
陈远话都来不及说，只一手抵住陈父的脑袋，一手抓着馒头使劲往嘴里塞。
陈旭在一旁看的起劲儿，却瞥见沈老大爷正缓缓朝自己靠近。
他挑了挑眉，揶揄道：“呦，沈侍郎难道也是过来要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