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贫民区2-8
威利的胸口仿佛被一记重锤砸落，吐出大口的鲜血，耳边失去了所有的声音，神情木然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几具歪斜的尸体，像个失去灵魂的人偶，麻木的朝着他们走去。
无穷的悲伤好似浪潮一下子冲垮了他胀痛无比的大脑，没走几步他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而跪坐在地面上，泪水夺眶而出。
“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他自责地咆哮声，也许是声音过于渺小，那位端坐于庞大蛛网之上的存在并没有注意到他这只蝼蚁，亦或者根本没有搭理他的心思。
他痛恨自己的自信，将这些信任他和爱着他的人带入绝境，痛恨着自己的弱小而让所有人都死在了这里，而他却如同蝼蚁一般苟且偷生了下来，大元素环没能在关键时刻助他一臂之力，却在最后时刻保住了他的性命。
他一拳一拳地砸在乌黑的地面上，印下一个个深深的拳印，直到那个浅浅的坑里逐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无法收拾的局面，自从和米莉的对战之后，他就好像变得不像自己，前世的自己谨慎而懦弱，自从神殿的事件之后，他好像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稍不注意心底就会涌起疯狂的破坏欲，渴望战斗，他时常安慰自己，这是被压抑久了之后来到全新世界的肆意放纵，但真的是这样吗？
他跌跌撞撞地来到艾达的身旁，那焦急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瞳孔已经失去了光彩，一只手始终紧紧地攥着长枪，而另一只手却奋力地伸向前方，他沉默着，用手合上了她不甘的双眼，背起了她那失去气息的身体，拿起了她的长枪，一步一步地回到其他人身边。
身旁路过的蜘蛛们好似觐见的群臣，对他的路过毫无反应，即便是最为暴戾的蜥蜴怪此刻也如同人类一般跪伏在原地，细看之下那庞大的身躯竟然在止不住的战栗，然而这些此刻已经不在威利的关心之中了。
那个高大宛如神明一般的怪物好似陷入了假寐之中，而地上的怪物们丝毫不敢有任何的动作，威利体内的光元素依然在疯狂的聚集，让他生出满腔的怒火，如果不是大元素环出现的意外，也许，也许就能改变眼前的现状，但事实并不会发生任何改变，他抬头仰望那个根本不可能打败的怪物，心底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很清楚，即便拥有大元素环的加成，也只是将眼前的一幕往后延迟罢了，一下子便泄了气。
结局是不会改变的。
他紧紧抱住露西已经失去温度的身体，恨不得此刻换她活过来，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然而她却没有任何回应，惊惶的脸上勉强撑起一抹笑容，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冰冷的脸颊上，威利轻柔地合上了她的双眼，看起来就像是一位长眠的睡公主。
肿胀的头脑看起来已经到了极限，“嗡”的一声让他陷入了空白之中，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意识，紧接着陌生的记忆如同潮水，疯狂地灌入他的脑中，视线在短暂的时间里恢复了正常，然而悲伤的情绪却愈演愈烈，脑中闪过的模糊身影与怀中的女孩逐渐重叠，他的泪水更加地汹涌起来。
“别离开我！不要！”一个美丽的白色身影消失在片段，而威利所能见到的只有一个模糊到看不清的艳美笑容，悲意如水，绵长而悠久，这片记忆碎片像泡沫一样消失在眼前。
“我会让所有人付出代价！”咆哮声过后是无尽的杀戮，然而躺在怀里一身鲜红嫁衣的女孩却永远无法醒来，再也不会回应他的问话，悲意如浪，一重又一重地排在他的心畔，下一片记忆碎片突然出现。
“等着我，等着我，我们一起回家！”他搀着并肩的女子，发丝垂下遮住了她的双眼，身后好像有什么正在追赶着，女子忽然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推开了他，在逐渐远去的身影中，他看到女子张合的嘴好像说了些什么，悲意如冰，将他一步一步沉入寒冷的深渊，威利从无边的悲伤之中挣脱来开，眼前的画面终于回归真实，他低下头，在露西面无血色的额头上温柔的一吻。
他的体内猛然间爆发出一阵恐怖的寒意，整个地穴里的温度骤然间跌破了冰点，竟离奇地下起了雪花，但与众不同的是，空中飘下的雪花并非白色，而是如血一般的赤红，名副其实的血花，受到威胁的怪物们不再维持着恭敬的觐见模样，稀碎的脚步飞快地移动着，蛛丝从各个方向朝着威利飞去，但却在沾上血花的瞬间冻结，染上鲜艳无比的红，在半途便破碎成了满地的碎渣，如同传染病一般的冻结飞快沿着蛛丝蔓延到蜘蛛们身上，将那对硕大的毒牙生生冻裂，剧痛使得蜘蛛们翻滚在地，体型小的躲闪不及被体型大的踏成了粉碎。
蜥蜴怪双眼赤红，扯下手臂上被冻僵的皮肉发出一声咆哮，扯开脚步在地面上飞奔起来，每一步都震动着地面，坚硬的鳞甲也难以抵挡刻入灵魂深处的寒冷，鳞甲破裂的响声不断在它快速奔行中传来，一双闪着墨绿光芒的利爪交叉着挥向怀中抱着露西的威利，腥风扬起威利垂下眼睑头发露出一双猩红如血的眼睛，繁复的赤红魔法阵自眼中飞出，如同捏碎豆腐一般，将落下的双爪碾了个粉碎，一阵猛烈的冰冻气流自魔法阵中涌出，瞬息间，威利眼前就多了一座丑陋的雕像。
威利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轻轻地伸出手指点在了雕像上，脆弱的雕像四分五裂，碎块落在地面之前就已经变成了满地的碎屑，蜘蛛女王突然咆哮起来，可怕的音波穿透了威利的身体，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的嘴角溢出一条血线，眼神却愈发地冰冷。
大元素环上的冰之焰被他强行拖入了正中央的位置，尽管无法与光之焰分庭抗礼，但发挥出来的实力远超想象，威利此时并没有半点探究到底的心思，他赤红的双眼里只有源源不断的杀意，风雪响应着他增长的杀意而愈演愈烈，片片血花落在蜘蛛的身上便瞬间冻上一层冰霜，分不清烫还是冻的蜘蛛们向盲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试图缓解身上的痛楚，唯有威利所在的附近依旧是片雪不沾。
蜘蛛女王看起来有些忌惮，并没有立刻出手，蛛网上包裹的无数卵囊中不断有大小各异的蜘蛛往下掉落，将新鲜的兵力不断输入到下方的战场中，头顶的上方也在此时传来巨大的异响，岩壁上威利早先逃生出来的那个洞口里爬出无数的骷髅，它们挖穿了阿尔管家堵在洞口的岩土，甚至将洞口都拓宽了数倍，无数的骷髅像蜘蛛一样攀爬在岩壁上，两道巨大的身影从被拓宽的洞口中跳出。
一只带着半边血肉的巨大猩猩，还有一个手持长枪和盾牌的巨人，他们空洞的眼眶中跃动着猩红的火焰，带着骷髅群跟随蜘蛛群逼近威利，然而逐渐狂暴的暴风雪顷刻间便覆盖了整片地穴，极端的冰冻使得他们的脚步无比的迟缓，威利的眼中再度飞出一座繁复的魔法阵，一分为九悬浮在半空中，无数的冰锥从魔法阵中投下，即便是再坚硬的头颅，也无法逃脱冰锥的穿透，蜘蛛被切割得四分五裂，墨绿色的液体留在血红的大地上，瞬间被冻住。
所有人的身体都被威利聚拢在一处，威利用灵水将芭芭拉伤口上的血污简单的清洗了一遍，扶着她轻轻地靠在艾达姐妹俩的身旁，而后朝着众人深深地一鞠躬，是他的自大让这些相信他的人客死异乡，而如今的他却连为他们立碑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现在就会停下【悲怆的永冻纪元】，留住自己的命，你现在是在拿自己的命维持这个领域，是真的会死的！”严肃的悦耳女声在耳边响起，他瞥了一眼发出声音的那根银色法杖，眼神里的寒意仿佛能够穿透法杖，让冰杖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他抬头仰望正在同样注视着自己的蜘蛛女王，那八双眼睛下方掠起的笑容似乎是在嘲笑着地面那个自取灭亡的人类。
“是你对大元素环做了手脚让它不断地吸收转化光元素的吗？”既然没有别人在这里了，威利也不必躲躲藏藏，冷声说道，毫无感情的双眼注视着那根如同人一般站立着的银白色法杖，她的声音威利认得，光之焰好像也是从她的手里获得的。
“是与不是又如何？”银白法杖发出的女声缓缓说道，升起一道纯白的光罩将威利和其他人的尸体笼罩起来。
蜘蛛女王的一只脚越过风雪踏在了光罩上，就像平静的水面落下了石子激荡起一圈圈的涟漪，那只看起来毛茸茸的巨脚上立起的绒毛尖锐无比，当法杖亮起光芒的一瞬间，蜘蛛女王仿佛陷入了疯狂之中，嘶吼声不断响起，强大的音波回荡在整个地穴之中，就连【悲怆的永冻纪元】都受到了些许影响，风雪一滞，让怪物们的脚步快上了一些，然而也仅仅只是快上了一些，许多骷髅的骨架都已经被冻得开裂，顶端的石块被震碎往下掉落，满地的蜘蛛尸体和破碎的骨头，威利抬头发现在地穴的露天位置闪烁着一座刻画着无数复杂咒文的巨大魔法阵。
“如果不是你，他们或许就不会死！”威利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但寒意却更甚，一股冰冻气流随着他的意识扑向法杖，被亮白的光圈抵挡在外。
“凡人，我是在救你，如果没有我先前的调动，你此刻就不会得到可能救活这些蝼蚁们的机会。”冰冻气流瞬间减弱，威利依然冷冷地望着法杖：“我凭什么相信你？”法杖忽然悬浮到高空之中，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光明女神不需要凡人的相信，我说能做到就是能做到，而且此时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帮你。”
威利看着伙伴们冰凉的尸体，陷入了沉默之中，光圈所在的范围内风平浪静，光圈之外依旧狂风暴雪不断，一想到能够再见到躺在地上的众人活生生的模样，他就有些心动，连外界的暴风雪都逐渐从赤红转为白色，他无法办到让死人复活，但是身为治愈之首的光明女神，哪怕只是一道残魂，或许也拥有着不可思议的伟力，但要开出什么样的一个价码才能与一位神明做交易？任凭威利想破脑袋也没办法知道，而法杖也识趣地没有打搅他，不断地阻挡着蜘蛛女王近乎癫狂的攻击。
“你可以继续考虑你的得与失，但是我觉得你头顶上的那个暴躁的家伙可不会给你更多的时间考虑，我说了，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够帮你。”光明女神操纵着法杖在空中缓缓飘动，语气肯定地说道，望着光圈上不断荡起的涟漪，威利缓缓点了点头：“那你要怎么救活我的朋友们？而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可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免费的午餐。”威利的心思已经松动了，本来自己就是一无所有，最差的情况也无非就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如果这样就能够让所有人都活过来，那他也十分愿意。
“不用想的那么复杂，我只是想找一位继承者，承袭光明之重，其实我原本选的并不是你，而是那边的那个女孩，相信你也能感受到，她对光属性魔法的适应性确实很不错，人品性格也不错，但是你出现了，你比她更适合，光之种，也就是大元素环上的那团火焰，光明之力的源头选择了你，所以你比她更适合。”法杖指了指靠在芭芭拉身旁的艾琳，又指了指威利。
“你所说的更适合也只不过是因为我继承了薇莉西雅的大元素环罢了，如果没有大元素环，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罢了。”他看了一眼艾琳，心里有自知之明，他如今所得的一切都是薇莉西雅所给他带来的，除去这些，他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