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贫民区1-5
比莫桑的印章来得更快的，是一群身披盔甲的骑士，胸甲上绘着一只金灿灿的鹰，而为首的是一个鹰钩鼻山羊胡的瘦削男人，男人趾高气昂地停在街头，一脸嫌弃地从身上那件华丽的礼服上方的口袋里抽出一张名贵的方巾，浮夸地掩住那即将翘上天的鼻子。
尖细的嗓音在狭窄的街道上高声响起：“哼，你们这群家伙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在我布鲁斯男爵的领土上聚众闹事！不想活了是不是？”男人远远地避开散发着臭味的脏污河道，生怕这恶烂的臭味沾染到了自己，如果不是手下巡查的骑士报告发现了莫桑子爵的人在这肮脏的贫民区聚众，他才不会从自己那舒服温柔乡里爬起来到这种掉价的地方，在心里又恶毒地骂了几遍那位莫桑子爵之后便看向了那个谄媚地笑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年轻人。
威利也不想应付这个鼻孔对着他说话的人，那双只露出一咪咪缝隙的绿豆眼让威利看着都担心他会不会走在路上突然摔一跤，他按住了竖起怒眉的露西，给丽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爱德华比他想象中的要更沉默，芭芭拉的不齿几乎写在了脸上，艾达则惊讶于威利变脸的速度，唯有艾琳像是看出了什么，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威利挂上了谄媚的笑容，用上了些讨好的语气：“哟，这位一定是大名鼎鼎的布鲁斯男爵吧？小弟闻名已久，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里得见尊容，实在是感到荣幸之至啊。”舒服的马屁听得布鲁斯心情愉快，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几分忘我：“哦，是吗？看来本爵士还是要在低调些啊！”几句漂亮话让他听得有些飘飘然，随即反应过来，立时板着一张脸：“不对！你们是什么人！在本爵士的领地内聚众闹事！快报上名来！”
威利心里暗笑，没想到一诈就中了，还真的是布鲁斯亲自过来了，可惜只欣赏了一小会他自我陶醉的滑稽模样，真的让他感到遗憾，威利一副恭敬的模样向他解释道：“回禀大人，我们并不是什么闹事的可疑人物，我是莫桑子爵府上的一个办事员，子爵大人看近来希德尔河的汛期即将来临，而领地内的支流河道年久失修，泥土淤积，他老人家担心难以抵挡汛期洪水，届时对领地的房屋和财产造成损失影响税收，但又苦于人手不足，便派我这个最闲的仆人前往冒险者公会委托冒险者们协同治理了，这位便是负责来监督我的子爵家的露西小姐。”
他给露西让出了一个位置，尽管露西对这位有所耳闻的男爵大人没有半点好感，但从小接受的礼仪教育还是让她微笑着行了一礼，威利在心底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为了净化工作顺利进展，他才不愿意这么低声下气地在这里跟这个布鲁斯浪费时间。
布鲁斯昂起头，拈了拈他的山羊胡，即便听到了威利自报家门，看起来也对莫桑子爵没有多少敬意，倒是那双绿豆眼在经过露西的时候两眼放光，毫不掩饰的贪婪恨不得扫过露西身上的每一寸，让露西感到心生厌恶，直到威利和丽娜挡在了她的面前，布鲁斯才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说道：“既然是子爵大人的安排，那委托书呢？在哪里？”
“委托书在这里！”一道清脆的女声高声喊道，从街尾快速奔来，然而数量不少的骑士拦在路中间让她难以通过，但她却没有停下，脚尖轻盈的一点，身体瞬间凌空，在半空中旋转一周之后落在了威利的身旁扬起了一份牛皮书，在最下方的火印上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鹿。
布鲁斯的脸色有些难看，轻哼一声：“既然有子爵的委托，那你们就继续吧，本爵士的巡查骑士就在贫民区外，需要帮助的话随时可以找他们。”语气里却没有半点真诚，分明就是一句客套话，威利也没有指望着这家伙能够帮上忙，还好拖到了梅法及时赶回来。
布鲁斯紧紧捂住鼻子带着一队的骑士匆匆离开，在暗处确认这一幕的阿尔管家也翻身上马，悄悄地离开了贫民区。
爱德华见布鲁斯的人彻底走远了才好奇地发问：“威利你见过布鲁斯吗？”从刚刚的情况来看，布鲁斯是不认识威利的，但威利的模样看起来也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布鲁斯。
威利自然是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但从你说的河水前后变化来看，这个布鲁斯跟莫桑子爵之间大概是有矛盾的，而我们在这里这么大的动静，布鲁斯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我就猜测刚才那一群人里面最显眼的那个很大可能性就是布鲁斯，没想到我一猜就中了，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亲自过来，可见他确实十分忌惮莫桑子爵。”
在场的人都点了点头，对能从细节中观察得这么仔细的威利又多了几分赞赏和认识，这一轮话停下来艾达还是有些不明白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对那个恶心的家伙阿谀奉承的，看的我都一身鸡皮疙瘩，那个家伙看露西小姐的眼神简直让人作呕！”露西也是赞同地点头。
但这次回答她的却不是威利，而是站在她身旁的艾琳：“我猜威利是不想跟他起冲突，毕竟这里名义上还是他的领地，如果起了冲突，恐怕想要进行后面的计划就没那么容易了。”芭芭拉点点头，接着她的话说道：“至于那些能屈能伸的表演，我猜纯粹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等梅法的委托书到来，堵住那个男爵的嘴的同时也让我们的行为合法化吧？”
威利笑着拍了拍手，忍不住为她们竖起了大拇指，肯定了众人的猜测，目光忽然望向街道外不时闪过几个穿戴鹰纹盔甲的骑士：“一切正如大家所想的那样，至于他最后的有困难找骑士的屁话，你就当他放了就是，他说这句话无非就是在警告我，他的人在外面一直监视着罢了。”众人赞同地点点头，威利收起委托书，跟众人再次讨论彼此负责路段的工作和细节。
布鲁斯坐在马车里，从未修整过的道路不时一阵颠簸，让他心生不悦，直到踏上了镇中心圈高级住宅区的大理石地板路，平稳的行驶才让他心情转好，窗边突然传来几声叩击，随后便是窗外的骑士问道：“布鲁斯大人，我们真的不用管那些在贫民区胡闹的家伙吗？”
“管他们做什么，近几年往那边的河道里确实倒了不少的垃圾，恐怕淤泥也积了不少，莫桑那个老东西确实没说错，汛期一来，那条河还真有可能扛不住把贫民区给淹了，到时候确实会损失不少的钱财和税收，这费钱费力的活，莫桑他爱做就让他做去吧，反正河道清理干净了也是便宜了我，我到时候再继续往里倒，哈哈哈哈哈哈！”布鲁斯忍不住大笑起来，就连窗外的骑士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工作的最终分工讨论完毕，艾琳负责施展净化魔法，其他的人则带着几个人将各自负责的河道中的垃圾捞上岸，梅法又从公会里叫来了不少会火属性魔法的冒险者，每个队伍中配置一两名，垃圾被打捞上岸之后便会直接被就地焚烧，最后焚烧的灰烬则会被前来帮忙的居民们运送到城外倒掉，整个操作的流程便是这样。
“那你负责什么？活全都我们干了，你不会就在一边看着吧？”梅法突然发现了盲点，忿忿不平地指着他，但很快又在威利的注视下怂地收回了手指，躲到了芭芭拉身后，威利一脸正气凛然地说道：“监督你们的事总得有人干吧，我就勉为其难地监督你们吧！”惹得一众人等笑声不断，但威利所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即便是真的什么都不做地站在一边也不会有人指责，但根本没有人相信他会乖乖闲着。
艾琳乘着小舟达到河面上，盯着四五米宽的河面默默地深呼吸，艾达有些担心地看着妹妹，关切地问道：“妹妹，你感觉还好吗？”她不清楚妹妹对威利是什么样的感觉，她甚至不清楚自己对威利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听到他说未婚妻的那一刻，心里顿时有一种被揪了一下的疼痛，她相信妹妹也有着同样的感觉。
艾琳摇晃着脑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全神贯注地望着漆黑平静的水面，见状艾达也不再询问，妹妹所在的船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她在船上负责保护妹妹，便指挥着另一条船上的几个居民将河面上看得见的垃圾用捞网捞上岸，堆积了一定量之后便由岸边待命的火属性魔法师将其点燃，捞上岸的垃圾奇臭无比，让所有人都不得不以手帕掩住口鼻，这才好受了一些。
艾琳准备开始吟唱，突然发现不远处的岸边威利正在默默微笑地注视着自己，心里顿时信心大增，心情也放轻松了许多，朝他甜美的一笑，口中便开始念念有词，吟唱结束的一瞬，银白的法杖杖身敲击在船头，一座耀眼的纯白法阵在河面结成，快速落入河底，哪怕是漆黑的河面也难掩圣洁的光芒，透出柔和的光辉，水中的黑气接触到法阵的一瞬间便发出如同电流般的声响，从水中逸散到虚空中消失不见。
艾琳取出行动前威利又再次分发的一小瓶药水，打开瓶口一口饮尽，据他所说，河水中含有大量诡异的有毒物质，长时间吸入也许会对身体造成不良影响，为了以防万一他给每个参与行动的人都分发了一小瓶试管大小的灵水，其实就是他创造出来的水，只是为了方便称呼而取了这个名字，他吩咐所有人都必须在行动前喝下，而要使用净化魔法的艾琳，他则多给了几瓶，让她补充魔力。
早在神殿之中她就喝过这威利所创造出来的灵水，她感觉这次的灵水要比上一次要更加的神奇，一口入喉清凉无比，顿时心旷神怡，尽扫方才使用完净化魔法消耗了大量魔力而产生的疲态，只针对一个人的净化魔法消耗并不大，但她所施展的净化魔法，魔法阵几乎覆盖了眼前的整个河面，所消耗的魔力就相当恐怖了。
原本她以为会将体内所有的魔力全部消耗，但是实际上却却依然剩下了一部分，而且今天的施法也感觉比平日里训练要更加的流畅，仿佛受到了神明的祝福，有一股温暖的力量从某处涌进她的身体，这是跟随芭芭拉训练时所没有体验到的感觉。
在艾琳发动净化魔法的瞬间他就发现了体内的异常，平时就自行运转的大元素环上象征着光元素的火焰突然亮了起来，他浑身沐浴在一股柔和的力量之中，就连魔力都变得平和起来，空气中其他元素被大元素环吸收转化为光元素，竟然以银白法杖为媒介，传输到了艾琳的身上，这超出了威利的想象，难道这也是那道声音说的礼物？
威利急忙靠近了艾琳所在的那艘船，看她貌似没有什么异常的变化，面露关心地问道：“艾琳，你的身体怎么样？消耗还撑得住吗？”艾琳俏脸微红，她从威利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淡淡的莫名亲近感，缓缓摇了摇头，轻松地笑道：“我没事，只是魔力消耗有点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见她真的没什么异常，威利才松了一口气：“如果不舒服的话，千万不要勉强自己！”他认真叮嘱道，在他看来，人才是第一位的，“嗯！”艾琳甜甜的应了一声，看得艾达忧心忡忡，望了威利一眼，眼神又不自觉地挪开了，那种淡淡的亲切感让她有些怀念。
治理的工作顺利展开，威利也开始了自己的实验，他从腰包里掏出了一瓶装了大概有一升灵水的圆底烧瓶，偷偷摸摸地寻了个别人看不到的岸边，已经开始净化的河水依然漆黑无比，他将烧瓶里的灵水往河里倒出了一些，尽管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在精灵视界里，这一片的黑气仿佛遇到了克星，瞬间被蒸发消失，但很快就被其他的黑气重新覆盖，这个结果让威利十分满意，用灵水辅助净化魔法肯定能够加快河水的净化速度。
他开始沿着河岸从源头往里走，倒真的像是一副悠闲监督的模样，见到人就和蔼的打一声招呼，实际上他的一只手的指尖正在不断地凝出水注入河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