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间章二 宿命的繁星（二）
陆千尧再次挥动手中纯黑色的唐横刀砍在面前用肉眼并不能看到的透明的结界屏障上。此刻，在陆千尧用力劈砍了几次后，屏障上已经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缝。
陆千尧只能看到结界之内有数不清的猩红色光蝶在围着世界树飞舞，而包裹整棵世界树的淡金色光芒也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频率剧烈闪动着。
陆千尧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唐横刀举过头顶，然后朝着结界上的那道裂缝再次狠狠地斩了下去。这一次，透明的结界终于在陆千尧凶狠的攻击下应声碎裂。
下一刻那些原本围绕世界树飞舞的猩红色光蝶也突然朝着陆千尧飞了过去。陆千尧微微皱眉，唐横刀重新变回涌动的黑色气流汇聚在他的手中，他伸手朝着向他飞舞而来的光蝶用力挥出黑气。被黑气沾染到的光蝶像是被燃烧成灰烬一般变成碎裂的光点落在地上。
随着光蝶四散而去，陆千尧也终于看见了夜澜已经被艾德里安汇聚出的银蓝色分子刀钉在了世界树的树干上。而艾德里安的心口也被夜澜手中的战术匕首所贯穿。
“艾德里安大人……还真是不讲信用呐……你们这些神明大人都是这样蛮横而不讲理的么？”夜澜身上被分子刀刺穿的伤口中有血液在缓缓的流出，而沾染到夜澜血液的世界树枝干居然散发出了更加耀眼的金色光芒。
“知道可以用灵魂献祭世界树这个秘密的人我不可能让他活下去。”艾德里安伸出手，猩红色的光蝶在他的手中汇聚成了一柄猩红色的刺刃。他低头看了一眼刺穿他心口的匕首，说道，“不过能够打破我的防御，还是值得赞赏的。”
“咳咳，真可惜，实际上我对上你的魔素能力完全无计可施。”夜澜却突然笑了起来，“这柄匕首是拿阿尧的能力凝聚而成。”
“……”艾德里安握住刺刃的手顿了顿，但最终他还是朝着夜澜挥了下去。
然而下一刻，艾德里安挥下刺刃的手的手腕居然被夜澜抓住了。艾德里安惊讶地发现夜澜居然强行将被分子刀钉住的右手硬生生拔了下来，夜澜胳膊上被分子刀刺穿的伤口因为他强行让胳膊穿透分子刀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狰狞恐怖的血洞。
然而夜澜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剧痛一般，握住艾德里安手腕的手甚至还在用力。
“你以为我就会到此为止么神明大人？”夜澜挑起一个揶揄的笑容，他的另一只胳膊也用同样的方法脱离了分子刀的控制。他伸手用力掐住艾德里安的脖子，然而艾德里安却用冷淡得如同死水一般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夜澜双手同时用力，这使得艾德里安在瞬间失去了平衡，手中刺刃在瞬间捅入了世界树的主干之中。虽然刺刃已经在瞬间重新分解成了猩红色的光蝶，但还是在世界树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伤痕。
“原来如此，和这种分子刀不同，这把刺刃会‘确实’地给世界树留下伤痕么？”夜澜露出了一个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
艾德里安皱眉，他用力睁了下眼睛，更多的银蓝色分子刀凭空出现，重新将夜澜钉死在世界树上。他的手中重新汇聚出那柄猩红色的刺刃：“没关系，只要连你也献祭世界树，修复这点伤痕并不是问题。”
刺刃挥下，夜澜无计可施地闭上眼睛，然而预料中的痛苦并没有传来。他试探地缓缓睁开眼睛，却惊奇地看到银白色短发的黑衣少年已经突破了艾德里安设下的最后一道屏障结界挡在了他的面前。
“不…可以。”陆千尧装载着动力核心的心口被艾德里安的刺刃刺穿，他的全身都闪烁着危险的蓝白色电火花，似乎下一秒就会完全报废掉一般。但他还是死死地抓着刺刃，没有一丝一毫退让的意思。
“……你怎么？”夜澜惊讶地看着陆千尧的背影，就连艾德里安的脸上也出现了可以被称作“震惊”的表情。
无论是夜澜还是艾德里安，都没有料想到陆千尧会做出违背身为他程序的制造和修复者的艾德里安的行为。
“否定，系统警告，禁止违反阿卡那主神世界，艾德里安·艾诺蒂亚斯的命令……警告！警告！系统认定一定要保护夜澜的安全……系统错误……错误……警告！动力核心受损严重，即将进入系统休眠模式……”有流水一般的电子字符在陆千尧异色的眼睛中快速地闪动，陆千尧的嘴里不受控制地说着来自他系统的警告命令，“警告！警告！系统错误！”
然而下一刻，所有的电子字符都从陆千尧的眼睛里消失了，他似乎强行让自己恢复了正常，那双漂亮诡谲而空荡荡的异色眼睛此刻正看着面前的艾德里安。
陆千尧试着张了张嘴，还是说着同样的那句话：“不可以……”
艾德里安正准备说些什么，世界树突然不自然地剧烈战栗了起来，刚刚被艾德里安的刺刃刺穿的那道伤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扩大，而那道伤痕中也突然涌出了极为强力的吸力。
夜澜看了看面前陆千尧的背影，突然释然地笑了。他用尽仅剩的力气让右手脱离分子刀的控制，然后伸手朝着远离世界树的方向轻轻推了陆千尧一把。
夜澜抬头对上艾德里安的眼睛，笑了笑说道：“你欠我一次，神明大人。”说着他努力转过身，没有任何犹豫地扑进了那道正在扩张的裂缝伤痕之中。
“不要！！”陆千尧伸手，却连夜澜的衣角都没能抓到。他眼睁睁地看着夜澜消失在了裂缝之中，而随着夜澜的消失，世界树上的那道裂痕也在缓缓地愈合。
“你为什么……不可以相信他一次……”陆千尧看着艾德里安，努力说出最后一句话后，便宛如断了线的人偶一般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相信人类，相信穿越者一次么？”艾德里安伸手唤出银白色的屏障确实地保护住倒在地上的陆千尧后，露出了一个有些自嘲的笑容。
艾德里安抬头看了看战栗得更加剧烈的世界树，同时伸手轻描淡写地将插在心口的战术匕首拔出来丢在地上。接着他面朝着世界树抬起右手，无数猩红色的光蝶从世界树中飞了出来，落在他的手上，原本已经变得透明的双手在瞬间修复成原本的样子。
下一刻，巨大而华丽的金色光阵随着艾德里安手指挥动的动作一个接一个地在世界树的周围亮起，夜澜所提供的献祭世界树的那些灵魂也在光阵的压制下变成了涌动着得如同水流一般华丽而清澈的魔素流。猩红色的光蝶从艾德里安的脚下飞舞盘旋而起，所有的光蝶都整齐划一地朝着魔素流飞去，光蝶牵引着魔素流环绕在世界树的四周。随着魔素流缓缓地融入进世界树的枝干之中，世界树终于停止了战栗，淡金色的光芒也重新笼罩在了世界树上。
大部分猩红色的光蝶也已经融进了世界树中，有少数几只飞了回来，落在艾德里安的手中。随着艾德里安手中光蝶的消失，一块形状不规则，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一半银灰一半白金的晶莹剔透的石头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果然，就算完成了修复，世界树也无法承载艾诺蒂亚斯核心了么？”艾德里安看着躺在手里的石头，他想了想，目光落在了被他保护在结界里的陆千尧身上，“如果是他的话，应该是可以承载艾诺蒂亚斯核心的，毕竟最开始锻造他用的材料是我拿世界树主干上生出的新芽炼制而成的。正好，艾诺蒂亚斯核心也可以替代他那被我意外摧毁的动力核心。”
艾德里安一边思考着，一边在陆千尧的身边蹲下，他将艾诺蒂亚斯核心轻轻按进陆千尧被破坏的心口之中。随着艾诺蒂亚斯核心所散发出的淡金色包裹在陆千尧的全身，少年原本被破坏了的身体也开始缓慢地自我修复起来。
艾德里安托着下巴，他沉默地看着陆千尧进行自我修复。看了一会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按在陆千尧的额头上，同时说道：“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先小小地修改一下吧，抱歉以后不会让你做出这种两难的选择了，今天这种情况确确实实是我的过失。嗯？这是……”他忽然愣了愣，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继而又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原来如此么？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
几分钟后，等到陆千尧自我修复完成，状态趋于稳定后，艾德里安走到了世界树旁夜澜自我献祭的地方。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左手在右手手心上虚空划了一下，右手手心中便出现了一道伤痕。他握紧右手，对着世界树捏紧手心，挤出数滴血液滴在世界树上。
“我可不想欠人类什么东西。”艾德里安说着，以自己的鲜血为引，在世界树上画出了一个巨大的赤红色光阵，伴随着数只猩红色的光蝶从法阵中飞出，夜澜的身体也从光阵中缓缓浮现了出来。
艾德里安操作光阵将夜澜的身体放在地上，他盯着面前的夜澜，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躯壳，人格，记忆都从世界树里提取出来了，但是灵魂在哪？不可能被世界树融合了啊，我刚刚并没有使用他的灵魂才对。”
“呵，难道你刚刚心软了么？”夜澜有些嘲讽的声音忽然从艾德里安的身后传来。
艾德里安回过头，注意到陆千尧的外套口袋里闪烁着奇怪的金色光芒。他皱了皱眉，走到陆千尧的身边，陆千尧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整散发着金色光芒的象牙质雕花盒子。
“这是……墨琉澜之前制造的能保存灵魂的盒子……叫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艾德里安翻转盒子，简单查看了盒子的构造，“原来如此，墨琉澜将这东西送给你了么？而且上面除了残留着墨琉澜的魔素，竟然还有墨寒使用过她的魔素能力‘湘春夜月’的痕迹。你把灵魂寄存在这里面了么？”
淡金色的光芒从小盒子上飘了出来，在艾德里安的面前形成了虚幻透明的夜澜的投影。
夜澜看了看面前已经恢复正常的世界树，笑了笑说道：“哼，看来你已经解决问题了。所以呢？神明大人你为什么又想着把我从世界树里分离出来了呢？”
“我并不想欠谁的人情。而且，”艾德里安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还躺在地上的陆千尧，“是他的请求，他希望我可以相信作为穿越者的你一次——倒是你，以你的作风，你不可能愿意献祭自己吧？”艾德里安重新将目光投向夜澜。
夜澜耸了耸肩，回答道：“没办法，本来按我的做法，拉着艾诺蒂亚斯给我陪葬也不是不可能，但我也不想让这个家伙因为我的选择而失去未来。”夜澜飘到了陆千尧的身边，露出一个苦笑，“真是个笨蛋啊——嗯？你把艾诺蒂亚斯核心放到他这里了？”
艾德里安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飘在半空中的夜澜的投影，又看了看世界树旁边夜澜的身体，说道：“虽然我把你从世界树里分离出来了，但是你献祭了世界树却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也就是说你的‘因果’已经被世界树抹除了。”
“什么意思？我还是死了？”夜澜皱眉问道，“我还以为你把我的灵魂从这个盒子里提取出来再转移进我的身体里就行了呢。”
“不，‘因果’被抹除也就是说，你的存在不被这个世界认可了。”艾德里安解释道，“你原本世界的时间不会再因为你来到了艾诺蒂亚斯，继续为了等待你回去而停止下去了。你的世界的时间会恢复成原本正常的状态，当然艾诺蒂亚斯也不会再伪造一个你放到你原本的世界。从今往后，无论是在艾诺蒂亚斯，还是在你原本的世界，‘夜澜’都会处于一个完全‘失踪’的状态。”
“这就是‘因果’被抹除么？”夜澜思考着艾德里安所说的话，“那么别人会忘记我么？”
“不会。”艾德里安摇了摇头，“记忆是不会被消除的。当然你刚刚说的把你寄宿在这里的灵魂放回你的身体里我确实可以做到，但无论是你现在身体的状态还是你灵魂的状态都不支持我施展这样的术式——不过如果你愿意冒险，想承担魂飞魄散，身体破碎的风险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帮你转移灵魂。”
“还是免了。”夜澜连连摆手，他想了想说道，“那我以后干嘛？在这里帮你看世界树？不行，听着就不想干。”
艾德里安忽然被夜澜的话逗笑了一样，他勾了勾嘴角，说道：“我说过我不想欠什么人的情，守护世界树也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你还有应该要保护的人吧？”
“……你可以把我送到柒夜的身边？”夜澜眼睛一亮，但他表情又忽然严肃起来，“不对，你不是答应我不会把柒夜卷进来么？”
“并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就算是我，也无法干涉艾诺蒂亚斯核心的行为。”艾德里安摇了摇头，“我只能将你灵魂所在的这个盒子送回到你原本的世界里，当然为了稳定因果线，这个盒子抵达你原本的世界的时候大概时间已经往后推了几年，而那个时间，大概就是柒夜会被艾诺蒂亚斯核心带来艾诺蒂亚斯的时间点。从那之后，保护柒夜这件事，就交给你自己了。
“你的身体我会用我的魔素能力保存在除我之外的任何人都无法找到的地方，等到之后柒夜带着你灵魂所在的这个盒子抵达第九层这里的时候，我就可以让你的灵魂重新回到你的身体里。
“另外，我重塑了陆千尧关于今天发生的这件事的记忆，但是刚刚查看他记忆的时候，我发现他居然自己制造了一段记忆。”艾德里安一边说着，一边有些表情复杂地看向夜澜。
“什么记忆？”夜澜眨了眨眼睛。
“‘夜澜拜托陆千尧保护柒夜’的记忆。”
夜澜愣了愣，露出一个笑容看向躺在地上的陆千尧，说道：“这个呆瓜……”
“那么这就是我和你之间的全部交易内容了。”艾德里安说道，“如果你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将你送回你原本的世界了。”
“呵，明明最开始你还说做不到将穿越者送回原本世界的。”夜澜还是不由自主地揶揄了一句。
“但现在你只是个盒子，送一个‘盒子’离开，我的魔素能力还是做得到的。”艾德里安依旧不吃夜澜说垃圾话这一套，他看向夜澜，同时手中再次有猩红色的光蝶飞舞而出。
“因果……蝴蝶效应……呵，原来如此，所以魔素能力的根本形态才是蝴蝶啊。”夜澜看了看环绕在他四周的光蝶，了然道，“那么，神明大人，后会有期了——呆瓜阿尧也后会有期了……”
光蝶完全包围了夜澜所寄宿的盒子后，盒子便在艾德里安的面前骤然消失了。
艾德里安伸了个懒腰：“那么找个地方存放夜澜的身体，还要和陆千尧说明情况……不知道刚刚世界树的异动会不会影响到莱恩他们的魔素能力，如果莱恩的魔素能力受影响，被他下过的一些精神咒术出现松动的话又要引出一堆问题……额，好想辞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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