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东华宫司茶
“姿容平平，仙力低微，怎么就入了东王公的眼，还为她破例设立司茶之位。”叶司垂首打量躺在他床上的素衣女仙，脸色说不上好看，但也不难看，转身去唠叨，“就凭她也能坐稳东华宫神官的位置？”
听着耳边吵闹的不悦声，萦书迷糊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紫袍白衫的青年。
“”萦书一下子没认出来是谁。
听闻动静，叶司转身便瞥见萦书抬眸，痴愣地看他，像只不知未来的小兔。
“终于醒了？”叶司一点也不掩饰话里的嫌弃之意，“什么道行啊刚入东华宫，就被护宫结界震晕？”
“萦书，我的名字。”萦书坐起，单手扶额，不满地说道，“麻烦叶司神官照顾我了。”
真没想到她非但没灰飞烟灭，还会时光回溯，回到万年前她刚被封为东华宫司茶的时候。
叶司余光扫见眼底的冷淡，也似萦书方才一般呆住，叶司有感觉，她理应不该对他如此冷淡。
“这是你的神官服。”叶司丢给萦书一个包裹，担心她磨蹭，出言催促道，“快点换上，记得盘好发髻。”
叮嘱完，叶司出了门。
在沧海之境共知的事实是东华宫只有两位神官，一位是司刑神官叶司，还有一位是司掌神官古蔚南，驻守南境。
萦书规规矩矩地穿起了象征东华宫司茶身份的墨绿仙衣，款式丑到萦书最丑的衣服都比它好看，是东王公的品味，清淡无味。
一番整顿后，萦书换好神官服，走到镜前，好好欣赏一下自己，镜中倒映萦书的模样，仙子面容素雅，似柳淡清。
唯独衣服不伦不类，好像男装。
萦书不解，衣服丑她很理解。东华宫历来没有女仙侍奉，因此她就算是破例被封神官，也不能留在东华宫。
但青绿二色是沧海东华宫的标志吗？
可东华宫青瓦蓝木，明明是建于海底，竟没有一丝水汽。整个宫殿的格调明明偏蓝色，算了，她是不可能猜透东王公的喜好。
这时，叶司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衣裳换好了吧？”
“嗯？”萦书打开门的那一刻讶然，以前怎么没发现叶司也生得这般好看。
从前她的目光只在云苍傲身上，再加之她不住东华宫，没注意过叶司的长相，如今看来他生得与凡人话本里写的白面书生差不多。
“下官参见司刑仙长。”收回不得当的视线后，萦书行礼道。
“不用，你与我是同等阶品的仙职。只是我乃上神，你乃上仙。”叶司此言一出，瞬间拉开了他两人的差距。
“”
萦书乖乖跟在叶司身后，听闻此言，脸色泛青，叶司不会说话，可以闭口不言。她悄悄观察东华宫的布景，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赏心悦目。
叶司神官隐约直觉身后有一道炙热的目光，为了不让萦书逾矩，小声提醒道：“东王公有谕令，一旦离开东华宫半步，宫外结界会抹除那个人的记忆。”
“萦书晓得。”萦书颔首，尽管叶司没看见，她另寻问题，请教叶司道：“叶司神官可知东王公为何立下这条法令？”
语气诚恳。
叶司停下来的那一刻，萦书没来及反应，径直就撞上了他。
“啊？”萦书疼得捂着头，叶司的背好像刀，他的仙力与她相斥？
“捡了司茶仙职，萦书仙子该守着自己的规矩，莫要做些糊涂事。”叶司没丝毫的歉意，反而继续发难她，说完又转身走掉，没有等萦书的意思。
“”萦书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了，叶司是在暗讽她不守本分，想勾引东王公？
前生叶司的嘴也有这么毒舌吗，万年间发生过太多事，她记不得以前许多事的细节。
行至一半，叶司再次回头，萦书下意识远离他，后退一大步，叶司不懂，他要吃人吗，萦书这么怕他？
“我还有事，你自行去找青童殿吧。”他人跑了算怎么回事？
明明是他负责把她送到青童殿，反倒因有事先行离开，留她一人在原地，搞得她双手无措地矗立在那儿发呆。
可是她路痴。
萦书即便重新经历，她也仍记不起东华宫主殿——青童殿在哪啊。
叶司不在，只能靠她独自摸索。
不知怎么，还真让她给找到青童殿，走进去后，才发现叶司也在。这令她很不爽，叶司为何要留她一人在东华宫乱窜。
高坐殿堂之上的东王公，青衣仿染云间雾，烟霞阵阵，只见清隽身，不闻美真容。这就是沧海东王公，果真飘逸，不染桃李春。
“水族萦书参见沧海之神——东王公。”
萦书只敢在青童殿被打开门时，站在门口远远偷瞄一会儿。即便她心存侥幸，也还是被眼尖叶司发现，并且被严厉地警告。
她是不是与叶司天生不对付！
叶司面露不满，道：“大胆萦书，竟敢窥视东王公圣容，你该当何罪！”
萦书走进青童殿，便跪在地上，低头认错道：“萦书……只是心生好奇，还请东王公莫要怪罪。萦书能奉命接任东华宫司茶之职，是您赏赐的恩典。”
她在叩头，整个青童殿鸦雀无声，东王公依旧像她来时的那个样子不出声。叶司见东王公不开口，也没胆子说话。
冰清玉洁、纤尘不染的东王公，传闻他不近女色，喜男色，有龙阳之好。东华宫有了一位女神官之后，好歹也不会继续被外界说的那样不堪入耳。
东王公不喜欢女神仙的传闻是真的，可萦书是为何有这个特别，叶司想没有人猜得透东王公淡漠无欲的心吧。
“我任命你为沧海东华宫司茶，是因为你能做出琉璃茶，除此无二特别。”东王公声音冰凉没一丝温度，“无事便不要待在东华宫，最好便别来。”
萦书双手抱合，领命道：“水族萦书定当谨遵东王公法谕。”
她起身的那一刻，东王公用一道神光将写着册封她萦书为司茶的谕旨的一纸青书送到她面前。
东王公在也没多说什么，示意叶司便送萦书离开。
走出青童殿，萦书望着手上的青书，沉思良久。
就在前不久，她闯进了东华宫藏宝秘阁，无意间看见传闻中不近女色的东王公驻足在一幅美人图前许久。距离甚远，她只得瞥见东王公身形如松却显寂寞，但依旧能感受到他注视画像的那道目光里暗藏的炙热而浓郁的爱意。
美人图上蓝衣女子美得好不真实，没法言述女子的美丽，她身上仿佛凝聚了万物之美的一种很特别的冰冷而鲜活的美。
仅如此，萦书也惊讶，被外人认为没有女色的东王公居然藏着一个绝色美人的画像。
远古尊神想开花结果了？！！
东王公诞生至今，恐有亿万年，不谈情，不言爱，令这样的他心动且倾心的女子，该拥有怎样的绝世颜、倾世貌，闻者赞的惊才绝艳……
不过，似乎过去那么久远，也没哪位神祇见过沧海之神的真身。
真令人好奇东王公的真身！
叶司这次倒是尽责地把萦书送到东华宫门口，一路上他硬是没和萦书说一句话解释刚才为什么离开。
“我只负责将你送到宫门。”他依旧丝毫不提他半途丢下她的事，本以为萦书乱闯东华宫会收到东王公责骂，结果他是笑话。
想起叶司的话，萦书心怀忐忑地穿过青色结界，还以为会忘记藏宝密阁的那段隐晦的记忆，没想到一切如常。
“今日谢过叶司神官了。”萦书不忍偷笑，叶司要知道得气死，她以同僚身份称道。
“日后再见。”她巴不得再也不见叶司，他差点害死她。
此人不可深交。
走在海底的萦书又开始回忆起东王公提到的琉璃茶。
世间少有生灵知道煮琉璃茶的方子。
几乎失传。
“琉璃茶只能疗愈疑难杂症，是药。东王公要琉璃茶做什么？”
前世她就听多了东王公倾心于她的谣传，每每听到这些流言蜚语，她都感到万分荒唐。
东王公，那可是远古神祇，堂堂尊神，沧海之境的主宰。就是给萦书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肖想这种人物。
“尊神是众生敬仰，可我做过神，很累啊。”萦书思前想后，斜眼看向身后的东华宫，意有所指道，“明明是东王公心慕美人，却爱而不得。”
东华宫司茶，沧海之境唯一的女神官。
看似殊荣，却是东王公按在她身上的虚职空名。
神灵在所有生灵心中，他们是高高在上，也是无所不能的强者。可他们何尝不是芸芸众生之一呢，其实被蒙蔽的只有活在神灵庇佑下的众生。
银蓝色的宫殿建在碧澈如蓝空的沧海之境，东华宫主殿乃青童殿，由南境独有的薄荷绿色灵树所建成。
诸仙家皆知的秘密，沧海东华宫的年纪只比东王公小那么一点。
东王公的素素青衣也不知何时变成了他不常穿的蓝绿色淡蓝色莲花纹锦袍，却衬得他仙月高悬，丰姿无双。
孤寂无光的湛蓝色眸遥看未来，叹苦相思，难言长相思。
“琉璃司茶已现，只待汝归。”
淡淡微凉的声音响起，好似平静海面的波涛声一样浩瀚。
东王公生性淡漠，避世亿万载，可他觉得芸芸众生不如她好，原本平静的心湖为她掀起了阵阵涟漪，早在无尽的等待里，她已是支撑他所有的信仰。于他而言，她胜过浮生万千，她能令他大乱方寸，不管天地法则，罔顾神仙法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