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老乔陪着关淼守在抢救室外面。关楠的情况十分危险，折断的肋骨直接插进了肺里。由于当时车体变形，为了把关楠从驾驶室里拉出来，花费了不少时间。在救护车赶到的时候，他就已经昏迷不醒了。
到下午四点多，手术终于结束了。但关楠还需要继续留在重症监护室里。关淼捏着医生递给他的病危通知单，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这臭小子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生过病，又特别地早熟懂事，不知道要比别的孩子让家长省心多少。可谁料得到，都平平安安了几十年，却一来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现在的情况，他必须得通知陈虹了。毕竟这也是她的儿子，怎么着都要让他们见上一面……
陈虹和她的现任丈夫一起赶过来的。由于已经过了探访时间，她只能从关淼这里，打听儿子的情况。
看到病危通知单的那刻，她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其他人也跟着一起抹眼泪，一幅生离死别的景象。
待到陈虹的情绪稍稍平静后，老乔劝道：“里面24小时都有医生盯着，放心吧。我看，咱们这一群人全守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后头的时间还长着呢。不如这样，叔叔先回去休息，您在这都呆了六、七个小时了。这个时候，您可不能再病倒了……我看大家轮换着来好了，今天晚上就先我和阿姨吧。”
老乔总算把关淼给劝回去了。陈虹跑去找主治医生了解儿子的情况。人群一散开后，过道里便冷清下来。
这会儿，老乔才想起严屹来。这人跑哪儿去了？
他扭着脖子东张西望了一圈，才发现严屹缩在过道尽头的一个角落里。他也不嫌脏，就这么坐在地上，后背紧贴着墙壁，大半张脸都埋在了耸起的膝盖里。一动不动的，安静得好像一个木头人。
“你也回去休息下吧。”老乔走在严屹跟前，说道。
严屹没有任何反应。
老乔拍了拍他的手：“严屹！”
严屹抬起头，失魂落魄地望着老乔：“他是过来找我的……怎么会这样？”
老乔叹息一声：“唉！意外谁也想不到的。回去休息吧。”
严屹低下头，又缩回一团。无论老乔再说什么，他都不吭声，也不动弹。
关楠在icu里一呆就是好几天。虽然不能进去探望，但严屹还是依旧天天守在过道上。同样每天来医院的关淼，尽管为了儿子的病情已经心力憔悴，但还是留意到了这个情况。
他和严屹每天都打照面，但至今为止还没说过话。这天中午，他来到医院，看见严屹还守在那儿，胡子不刮，衣服不换的都好几天了。
关淼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小伙子，你放心吧。关楠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今天就要转普通病房。到时候，你去病房里看他。”
严屹进病房时，关淼特意找了个借口走开了。直觉告诉他，这个小伙子和他儿子的关系不一般。尽管关楠没有跟他出柜，可也没怎么刻意掩饰过。关于儿子的性取向，他其实早就知道了。
关淼打完开水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儿子正拉着严屹的手。他的脸色还是那么惨白，虚弱得几乎讲不出话来。可他却笑了，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个人的脸上。
儿子的笑容把关淼给震惊到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救赎”——这恐怕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恰当的词。只有一个经历过死生的人，或是那种从漫长的黑夜里等来第一道曙光的人，才会展露出如同得到救赎般的喜悦。而此刻他儿子望着那个人的表情，就好像对方的出现是神迹，是他失而复得的生命。
第二天一早，小辉的案子就登上了当地的新闻早报。凶手终于落网了，一切真相也都水落石出。要说小区里的那些大伯大妈们，在某些方面的分析还是挺到位的。果然是感情纠葛，失手伤人。警方一早就锁定了小辉的前男友，只不过当时证据不足。
这篇报道篇幅不长，也没提什么同性恋，只是隐晦地用了“男性友人”一词。
关楠恢复得还算不错，已经能坐起来吃点东西了。而在他小时候曾经缺位的父母关爱，这回也全都给补了回来。他妈和关淼两个人，一早一晚轮番变着花样地给他炖汤。自从离婚后，他们得快有二十年不来往了。这次因为要照顾儿子，才不得不再次有了交集。只不过，他们两个人就好像太阳和月亮，一个来了，一个就要走。
严屹也是天天雷打不动地来医院报道。不过，他一般都是晚上来。他来了以后，就帮关楠打热水擦身、刮胡子。忙完了，也说不上几句话，又得赶回公司去加班。
“我下周一就出院了。”
“这么快？”严屹刚帮关楠把上衣袖子套进去，一边拉扯着衣襟，一边问道。
关楠坐直了些，说道：“我自己来吧。”
严屹松了手，看着他给自己扣衣扣，有些不放心地说道：“你别急着回去工作。还要养一段时间才行。”
关楠“嗯”了一声。
既然他表现得这么配合，严屹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突然，关楠又说道：“你这周末还加班吗？抽个时间，我们聊聊。”
严屹隐约猜到他要聊些什么。
这些天在病房里，关楠好像完全忘记了之前跟他的冷战，也没说那天突然开车来找他是为了什么。自从车祸后，关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特别的温柔，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对他说过。哪怕当年，他们还在热恋期时，关楠都没有这般好脾气过。
一度，严屹甚至怀疑关楠是不是撞坏了脑袋。不过，医生打消了他的担忧。虽然他心里有好些疑问，但想着关楠既然已经没事，那其他的也都不重要了。
自从关楠出事后，小辉始终没有现身。这点让严屹很难理解。两个人不是在谈恋爱吗？难道这么快就分了？！上天真有如此眷顾他吗？就在他以为要彻底失去关楠的时候，又给他一次机会？
“周日应该可以休息。我到时候早点过来。”严屹心里有些忐忑，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问了：“小辉他……”话说了一半，又堵在那里。
关楠本来要躺下了，听到这话又坐了起来。
严屹心里埋怨自己，为什么偏偏要提这个？！但这会儿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下去：“怎么都没见到他？”
关楠不紧不慢地答道：“他之前出了点状况，也在住院。”
严屹愣了下：“那现在怎么样了？不要紧吧？”
关楠点了下头：“嗯。他昨天给我打了电话，说是恢复得不错。”
“哦。”严屹胡乱地点点头。原来他们没有断。顿时，他的心里又酸又涩，但却不想叫关楠看出来。
他故作无事地说道：“他没事就好……你也别太担心了。”
尽管严屹努力掩饰着，可失落和难过还是全挂在了他的脸上，只不过他自己没有察觉罢了。
他喃喃地又对着关楠说了一遍：“别担心啊……”。说着还拍了拍关楠的手，像是在竭尽全力地宽慰对方。可那一下、一下地把关楠的伤口都拍痛了。
关楠一把抓住他的手，免得他再给自己来一下：“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有家人照顾着。”
哈，家人！都已经见过家长了吗？严屹不自在地扭着手，想从关楠这儿挣脱出来。
“不痛快了？”关楠并不松手。
严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满含屈辱地盯着关楠。有必要这样无情地戳穿他吗？难道连给他留个台阶下也不行吗？起码让他能略留些体面地默默退出。早在关楠出事那会儿，他就已经想通了。只要关楠能活下来，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哪怕关楠选择跟别人在一起，他也愿意成全。
但他也有伤心难过的权利，而且他已经在极力克制自己了。可是，关楠竟丝毫没有一点同情心，还是攥着他不放，看着他难堪。他又不敢太用力，怕拉扯到关楠的伤口。最后只能像只受擒的小兽一般，可怜巴巴地任人摆布。
“你……唉……”关楠最后还是松开了他：“快点回去吧，不早了。路上小心。”他有很多话要对严屹讲，只是尚需要好好组织下语言，另外也要找个不那么仓促的时间。
夜里，严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可能只是他的妄想，但他总觉得关楠或许还是在意他的。关楠醒来看到他的那一刻，尽管都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了，但还是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在医院的这些日子，关楠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排斥他了。甚至，他们比过去两年还要亲密得多。他每天给关楠洗护，关楠也不拒绝。甚至有几次，关楠都勃-起了。一开始，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可慢慢的也就自然了。就算这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那至少说明关楠对他还是有感觉的。
严屹一边琢磨着关楠的心思，一边想着自己究竟是该进还是退。就这样，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