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终章
连日的阴雨让秋天的寒意渐浓。
这几天白江麟总觉得身上容易发冷,多添了衣服也不见好转,每日夜里也总觉得心口闷闷的,他猜想大概是怕人离开太过紧张所致……
第二天清早,雨渐渐停了,阳光照在地上,散发着雨后泥土的清新。哑儿依例送来早饭,卜元漪起身收拾好准备去叫白江麟。
她边走边疑惑:“这师尊近日怎么总是起得这样迟?”
到留白居门前,卜元漪轻叩几下房门:“师尊!你起来了吗?”
没人应声
“难道不在屋里?”说着她推开房门,只是眼前的景象着实吓得她魂飞魄散!
“师尊!”卜元漪惊恐的跑到床前,看着那满地的血迹,白江麟身上的抓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叫了几声都不见白江麟有任何反应,卜元漪彻底慌了,顾不上满脸的泪水,她低头一下一下亲着白江麟的嘴唇,声音颤抖的厉害。
“师尊你怎么了,你醒醒!白江麟,白江麟,你给我醒过来!”
哑儿闻声跑了进来,示意卜元漪交给他看看。搭了脉,哑儿面上竟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怎么了”
哑儿来不及解释,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色的小玉瓶,倒出的药粒如同米粒大小,他数了七颗,直接喂进白江麟嘴里。
他抬头向卜元漪手语解释着:曲公子临走之前交代我把这药收好,他说公子的身体如今虚弱得很,如果有事这药可以暂时救急。还有他去药峰也是找救公子的办法去了。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原来曲南歌那时着急离开竟是这个原因!
虽然感情之事没法勉强,可她还是觉得很愧疚。他是为了成全自己和白江麟。
卜元漪站在床边,沉默了许久,直到指甲扣进肉里,她从那一阵骇人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她回过头,对哑儿说:“药峰在哪儿?我去找他!”
可哑儿自小在净益山长大,并不知道药峰的位置。
“罢了!我下山后找人问吧,那药还够吧?”
哑儿不住的点头,再三保证绝对没问题,卜元漪看了眼床上的人,心底涌出无尽的恐惧,她不能失去他!
好在上天垂怜,刚出门的卜元漪迎面撞上匆匆归来的曲南歌,卜元漪暗自松了口气,脸上的紧张之色也褪去几分:还好还好
曲南歌给白江麟诊完脉,脸色阴沉的如同数九寒冬,他一脸忧愁的看着卜元漪,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南歌说吧我承受得住!”看出他的欲言又止,卜元漪心下就明白了,白江麟可能并不乐观,她忽然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脚下有些站不稳。
曲南歌见状赶忙扶住她坐在椅子上,心疼的看着她:“元漪,我拜访了无忧神医,也了解了类似的症状,从江麟如今的脉象来看,大概……还有十年的时间”
“什么!”
卜元漪猛的站了起来,眼前的眩晕越加严重,她双手狼狈的撑在桌子边缘,精神几近崩溃!
“元漪,你先冷静一下,这只是最坏的结果,若是好的话,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你相信我”
卜元漪快疯了,为什么总是在事情一点点变好以后再给她当头一棒?若是他有什么事……
曲南歌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脸上担忧之色更甚,他想上前安慰她,却终究是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现在她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白江麟的平安。
“元漪,你放心,有我在,江麟他他不会有事的。”
过了许久,卜元漪终于回过神儿来,她目光有些呆滞,嘴里喃喃道:“好你好好照顾他,我有些事要去处理。”
说完她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床上早已苏醒的白江麟。
白江麟恍惚间听见什么几年,十年的,心里大概明白了,只是他刚刚清醒过来,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卜元漪决然离去,不由的心头一紧:她是不是不要他了?
就这么离开了?没有一句交代吗?
“江麟元漪她她会回来的。”曲南歌没想到卜元漪竟是这个反应,看着白江麟心如死灰的模样,他只能默默祈祷卜元漪赶快回来。
——
姝灵宫
兰心呆呆的坐在鹤白水榭,看着面前桌上躺着的乌银骨,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
那日卜元漪匆匆赶回来,说要让她接手姝灵宫。
“兰心,姝灵宫往后就交给你了,从今往后,你住在鹤白水榭,这里就是你的家,还有,藏书阁的珠连诀你也要学,作为一宫之主,绝不能任人摆布!”
“姑娘!你真的决定了?你其实还可以把公子接回来养病啊,我担不起这样的重担,更何况我也不是姝灵宫的人啊。”
兰心语气惶恐,她没想到卜元漪参加个婚礼,回来竟突然要传位给她。
卜元漪没时间啰嗦了,她带着兰心打开了旧书柜的密道,一路走一路交代。
“姝灵宫从来不是家族世袭,而是能者居之,你自打随我来到姝灵宫就一直学习姝灵宫事务,如今你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交给你我放心。”
二人穿过漆黑的甬道,到了藏书阁,兰心看着那满墙的秘籍,一时升起退缩之心。
“姑娘,我从没习过武,这个我做不到!”
她在卜元漪面前一如从前的小孩子模样,可看见卜元漪那冷的可怕的眼神,又怯怯的将话咽了回去。
卜元漪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厚厚的书册交给她。
“这是我这段日子整理的,对你修炼或许有帮助。”
看着手里倾尽卜元漪心血的修习指南,兰心明白了,卜元漪早就有意锻炼自己,而她离开之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她跪在卜元漪面前,用力嗑了几个响头:“姑娘放心,兰心一定不辜负姑娘重托,如有失职,任凭姑娘处置!”
卜元漪心下焦急,她赶忙扶起兰心:“我相信你,我已经交代了淞南和林楚问,她们从前是我母亲的部下,最是忠心,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可以去找她们。”
如今交代清楚,卜元漪重新做回了柳月熙,她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
五日后,当柳月熙再次出现在净益山时,白江麟全靠着一根银针吊命了!
当日他以为柳月熙真的不要他了,不肯再吃药。咬着牙忍着每一次的发病,痛不欲生。
她惊恐的看着瘦的不成样子的白江麟,裹着一层又一层的厚衣裳,无力地躺在摇椅上,手里还攥着一朵快要枯萎的蔷薇花。
怎么才短短几日,憔悴成这个样子?
“师尊你看看我”
她走到跟前蹲了下去,眼下的乌青证明了这几日她的心力交瘁,柳月熙拉住白江麟枯瘦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师尊月儿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白江麟艰难地回过头,白色的发丝被秋风带起,整个人就像是易碎的瓷器,一碰即碎。
柳月熙心疼的要死,她后悔为什么没说清楚就匆匆离开。
“月儿我好怕”
白江麟干裂的嘴唇微动,声音嘶哑枯槁,他定定的看着柳月熙,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柳月熙满脸泪水的看着他,泣声道:“对不起师尊,我该说清楚的,不怕我不会走了,我也不要做卜元漪了,卜元漪有责任要承担但柳月熙没有,我回来了,师尊,月儿回来了!”
历经生死,柳月熙看透了,还有什么能比眼前人更重要呢!她们二人经历了这么多磨难,难道往后的岁月还要继续蹉跎下去吗?
既然还有十年,那就好好爱十年!
———
———
一年后
众亲朋来到净益山,来参加他们孩子的满月酒。
白江麟这一年在曲南歌的精心调理下,再也没有发病的迹象,如今孩子降生,他更是喜上眉梢,精神好的不得了。
哑儿已经被曲南歌正式收为亲传弟子,因经常在淮都和净益山之间两头跑,曲南歌把自己药圃里做了多年的一对老夫妇,送到净益山代替哑儿。今天是个大日子,哑儿带着早就亲手配置的驱虫药囊赶回净益山,要送给小公子。
崔景宁也有了身孕,锦妍扶着她和柳月熙坐在屋子里逗孩子。
“清晏,来笑一个!”锦妍手中拿着一只锦红色的小老虎,在婴儿篮上面晃着,小家伙乌溜溜的大眼睛跟着小老虎不停的转,样子着实喜人。
崔景宁怜爱的看着小家伙,双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肚子,满脸的幸福,再过几个月,她也会有一个可爱的宝宝。
“大嫂,这是兰心带来的姝灵宫上等人参,待你来日生产,补身子最好了。”如今柳月熙和崔景宁是妯娌,有什么好的自然也都不忘给崔景宁留一份。
兰心如今坐上宫主之位,还要从头修炼珠连诀,每日忙的不可开交,柳月熙眼见着她越来越有一宫之主的威仪,心里很是欣慰,所有人都很好,以后也会越来越好!
哦……还有曲南歌,两个月前崔九恕回来时,张罗着要给他说亲,听说是游历到蜀中一带结识的,那姑娘性子泼辣,却满满的侠义心肠,虽说不那么温柔,却也是心思细腻,可是曲南歌似乎是对人家并不感兴趣,还未见面竟然连夜跑了,说是要和无忧神医进山清修,气得崔九恕扬言等回来揍他!
宴席设在从前玉蝶宫改建的花园里,白江隐搀扶着大肚子的崔景宁,虽然面色不苟言笑,可眼神从始至终没离开分毫,眼里满满溢出的爱意让人不禁怀疑这哪里是杀伐决断的阁主大人!
“月儿,你看,所有人如今都很好,余生,我们也会很好。”白江麟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搂着柳月熙,清风拂过,卷起一缕发丝,头上的白发衬得他更加丰神俊朗。
“是啊,海晏河清,平安喜乐。”
柳月熙和他目光相对,眼里是无尽的柔情,她双手环上白江麟的窄腰,狠狠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她说:“活着……真好!”
不知说的是自己还是白江麟,只这一刻,二人彻底告别了过去,迎来重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