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温夏已解开他肩头上的纱布:“是不是太痛,把你弄醒了?”
“不是。”戚延嗓音有些低哑:“还是让婢女来换吧,你这样睡不好。”
温夏手上未停,俯下身,发烧扫落在他袒露的胸腹,她屏住呼吸,把药汁浸在他伤口上,动作小心翼翼。重新包扎好,她拿走他肩下弄脏的软巾,为他穿戴上寝衣。
系着衣带的手却被戚延大掌覆住。
温夏抬起头时一怔。
有泪从戚延眼角滑落。
“今日我竟然在想,我只顾着让你走,未告诉你遗言。如今你完好无损,我也还有命,是不是老天再给了我机会?”
“夏夏,天地造物真奇特,我为你建造了一座翡翠宫殿,那玉石开出来竟似一团纤长的人影。有蓝紫绿乌红多种颜色,全凝聚在一处,化作女子穿着长裙的身影。我将她制成一面画,本觉得这么好的东西应该留在陵寝里去,可又怕你归来觉得晦气,我就让工匠将它嵌在墙壁中。”
“我还真没想过失去你,在燕国说放你走时,我都不知道等我回宫了该怎么去抹除那些全都是你的记忆。”
他的宫里挂着他们的画像,他修建的翡翠宫殿全顾着温夏的喜好。他不敢回皇宫去,根本没想好怎么做一个孤家寡人,战场的杀戮是他最好的归宿。
“别再提从前了。”长睫投在烛光的阴影下,看不见温夏清澈的眼眸,只听她低柔的嗓音:“至少在你未愈时,我不会离去。”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等我把乌卢赶退,等我把他们打投降,在此之前你都别走?”
温夏应道:“我答应你。”
她盖住戚延的衾被,平躺在一侧,中间与他隔开半段手臂的距离。手却被他握住。
戚延不再说话,又再闭眼睡去。
这一次他好像安下心,薄唇噙笑,呼吸也完全信任放松,微微发沉。
温夏不时伸手去探他额头,怕他发热。
伤得这么重的戚延竟还做梦了,不知是什么好梦,嘴角微微抿着,生着一丝笑意。温夏失笑,却微微一怔,她安静望着帐顶,芽色的帐幔镀上烛光昏黄的颜色,暖意氤氲。
她恍惚想起初初及笄,嫁给戚延时。
她自小养在深宫,学着最端庄的一切。嬷嬷们告诉她如何做一名皇后,一名正妻。她们把一本册子拿给她看,告诉她身为皇后,她只需知道最简单的姿势便足够了。身为皇后就应该只是打开腿,而那册子后面千奇百怪的东西是后妃所学,她不需要去记。
她是正妻,这是她的体面,是皇帝对她正妻的敬。
可戚延没有给她那样的体面,他每回所用千奇百怪,让她羞耻,令她痛苦,让她以为那不是对正妻该有之态。她那时没有动过心,不知道夫妻之间那不是不敬。在霍止舟给她那场七彩大雪亲吻她时,她没有顾及场合啊。她好像后知后觉明白动情分不了场合,好像明白一些戚延。
可惜她折腾得遍体鳞伤,可惜如今不敢再去触碰了。她只期望乌卢被大盛打退,期望戚延恢复如初,龙体康泰。
温夏撑到了天蒙蒙亮,戚延一夜都不曾发热,睡得也好。
胡顺悄声进来,打着口型询问可有什么要伺候。
温夏正欲命他守着戚延,刚开口便感知到戚延醒了。
他紧握住她被子下的手,将她拉回衾被中。
温夏急忙撑住才没撞到他伤口。
“你一夜未睡?”
“你不睡了?”
戚延坐起身,睨了眼外头的胡顺,示意他过来穿戴,对温夏道:“你别回那房间了,我下去。这被子暖和,你睡一觉。”
温夏刚想启唇,戚延又道:“我昨日在战场杀疯了,若今日就传出你我分居的消息,有心思的还以为我听信达胥的狗话。”
温夏微哂:“我也没说反对啊。你怎么睡一觉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粗黑乌发自宽肩垂下,苍白病态中俊美近妖,唯有眼神漆黑锐利,对她道:“我身体好多了,伤只能养,急也急不得,我想去军营一趟,随时知道战况。”
温夏颔首:“先让太医来请过脉再去。”
戚延都听她的,当着她的面让太医诊脉查伤,处理好伤口才穿上龙袍与铠甲。
温夏望着那冰冷坚硬的铠甲:“你还上战场吗?”
“穿这身可以防刀剑。”戚延微抿薄唇,穿戴好冷铁护腕,抬眸紧望温夏,示意她休息。
他只是想随时准备好,最好能有一剑砍死达胥的机会。达胥伤他都比伤温夏强,既然伤了温夏他就不会善罢甘休。
戚延走后,温夏也实在困得不行,倒是记挂着温斯来,询问起太医。
太医道温斯来的伤不深,今日换了药也去战场了。
温夏问:“云匿如何?”
“在房中养着,臣等轮番照顾,皇后娘娘放心吧。”
送走太医,温夏嘱咐婢女仔细照顾云匿,这才宽衣重回榻中。
刚睡过的床榻还有余温,在这寒天里很是暖和。温夏一夜未睡,沾了软枕,闻着被中的兰花香与戚延身上草药的气息,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