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镇上临时买下的宅子, 怎么布置都不如富丽堂皇的皇宫,戚延觉得委屈了温夏,可又自知委屈她的何止这一点呢。
屋中落针可闻,整座宅邸今夜也不会有人打扰,庭中刮起夜风,唯有树木摇曳的轻响。
戚延坐到了床沿,只是这样安静地陪伴温夏端坐。
她腕间佩戴着一只上等的翡翠手镯,浓郁娇艳的紫色浸在一团阳绿里,琉璃般的底子,她轻微转动间,连烛光都能映进去。
是戚延一路寻温夏时命陈澜仔细带在身上的,如今终于都归在她这双好看的手腕上。
戚延握住她的手。
谷底亲力亲为的生活让他的手添了硬茧,他极克制地摩挲着她手指,掌中温软嫩滑,鼻端是她身上雅郁的花香气。
他们一直这样安静地端坐,直到温夏抽出手,杏眼凝望他,第一次带着戚延读不懂的东西。
她侧身,垂眼,纤长白皙的手指轻摘他发间玉冠,伸手解下他腰间的玄玉带。
她的发丝擦过戚延鼻端,他深眸里满目璀璨的红,灼灼红烛的焰,映照在窗中的夕阳……
戚延想,他已经把这一刻记下来了,这应该是他余生里再也不会忘记的东西。
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些了,温夏还是会烫了脸颊,将腰带轻轻放置到案头,她冷静下来,告诉自己不用再去害怕。可手心空空的,戚延一动不动,她终究还是会有几分无措。
她起身,玉指轻捻起桌上的青铜香炉盖,点燃一炉戚延喜欢的水沉。
青烟袅袅,她腰间多出一双大掌,戚延从背后拥住了她。
他埋在她颈项间,呼吸灼烫。她能感觉到他心脏蓬勃有力的跳动,一下一下贴着喜服传来。
温夏双脚腾空,被戚延横抱着回到床榻。
他亲吻她额头,亲吻她双眼、鼻尖、双唇,也一路吻向她耳鬓,虔诚捧弄那朵玉兰花,以唇去雕琢花瓣盛开的模样。
他却没有再往下,也没有再如她印象中那个充满恣肆野性,不知节制的帝王。他只是一遍一遍地吻着这朵盛放的玉兰。
水汽氤氲着一双娇红的杏眼,温夏忍着颤栗,在他微凉的薄唇亲吻上她双唇时,握着床单的双手终于还是轻轻地勾住了他后颈。
他很轻易地闯入她微张的齿关,温柔而小心地捧着她脸颊亲吻。
温夏第一次感受到温柔的戚延是什么模样。
他吻她鼻子,吻她眼睛,他蹭着她耳鬓喊她夏夏,一遍一遍地呢喃低喊,无比低沉的嗓音听来竟也格外动情几分。
温夏流下眼泪,不知是眼眶里的生理泪液,还是因为想起十三年的光阴。
帐幔外的大红喜烛静静燃着,戚延靠在她枕边,长臂紧拥她入睡。
他什么都没有再做,为她盖上衾被便再也没有了动作,也没有了交谈。
温夏闭着眼,看晚霞褪却,看月映轩窗。微微侧目,看枕边这个眉目紧闭的男人。
他为什么同从前那个欺负她的戚延不一样了?
她以为他今晚只会变本加厉地对待她。
温夏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可她闭着眼,一直到很晚很晚才睡去。
而枕畔的戚延听着她微沉的呼吸声,无声睁开长眸。
红烛给帐内镀上一层暖光,戚延这么舍不得。
舍不得不占有她。
舍不得放开手。
舍不得让她去别人身边。
他就这样多看一眼吧,将她一肌一容,一颦一蹙全都刻入骨髓。
他这二十五年唯一两次动心的女子天亮后就不再属于他了。
而他余生的漫漫长夜该怎么去度过?
鼻尖触碰着温夏耳鬓,戚延紧拥着她。
他也终于懂得柳曼娘说的那句话了,最深的爱不是占有,是成全,是放手。
可是柳曼娘与阮思栋都没有告诉他,放手会这么痛啊。
……
透亮的天光投在窗栏上,映入一地暖洋洋的光束。
温夏睁开眼睫,醒来时望见床前穿鞋的戚延。
他脊背修长而挺拔,墨发慵懒垂于后背,背对着她穿上革靴:“醒了。”
“可否替朕更衣?”
一声“嗯”从鼻腔里逸出,带着早起的一点轻软慵懒。
温夏左边肩膀都湿湿热热的,伸手摸向戚延睡的那一侧,被子里还是滚烫的,他也才起来。而湿濡的左边衣裳估计是因为他搂了她一夜的缘故。
她垂眼留意着,身上并无任何异样。
他果真没有再碰过她。
他说的再做一次他的妻子,就是要她穿上这件嫁衣么?
温夏望去,戚延背对她走向衣架处。
她起身,靸上无跟的绣鞋,拿过他的衣裳一件一件为他穿戴。
而温夏忽然才忆起,这是她第一次为戚延更衣。
从前面对他的恩宠,她只当是例行皇后的义务,记着那多年的烦恨,从不曾主动为他亲手穿戴上龙袍。
垂下卷翘的长睫,她为他系着中衣的衣带。
戚延低沉的嗓音响在头顶。
“闽房佑文采斐然,已在礼部任职,他请旨求娶静婉公主,你离开那会儿的事,朕应允了。虞遥与他的婚礼在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