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他唯一讨厌的,大概是与她一样都不喜欢的毛毛虫,还有多脚的蜘蛛,无脚的蛇。
温夏斟出乳茶,依旧是白蔻所煮的。
戚延饮了两杯,转头问她:“皇后不饮?”
“臣妾在凤翊宫已经用过膳。”
他未再开口,接过胡顺递来的绀紫色手帕拭过薄唇,又折身去屏风后。
温夏知道戚延的习惯,他很爱干净,吃过东西必先洁牙,但他嫌杨柳枝刷不干净,故而那年便自己琢磨出一柄刷头。以骨替枝,在其上钻孔植入马尾,做出毛茸茸的刷头来。那年先皇甚是高兴,朝中大臣称他做的刷头为牙刷,不少太医争先以各种药材制出牙膏,洁护牙齿。
戚延有一口漂亮的牙,笑时皓齿灿然,温夏五岁之后很讨厌他的笑,从未觉得他笑时好看。因为他每次那般粲然的笑,便代表她要遭殃了。
温夏起身停在那只张嘴要接橘子吃的胖猫面前,望着这摆台游神,连戚延何时回来的都未察觉。
“喜欢就拿去。”
温夏被他低沉嗓音拉回神思,转身摇头,视线所及之处,见他腰间玉带奢贵精致。帝王御用之物,果真与她所见的哥哥们日常佩戴之物不同。
戚延却顺着她视线垂眸,望向他腰间。
温夏抬起头,撞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脸上一烫,稳中作慌地后退一步,并未多余去解释她只是觉得好看,想给四哥哥做一条。
戚延微抿薄唇,并未探究她方才视线,道:“你平日饭后都做什么?”
“臣妾与虞姐姐散步,或是弹琴,看书。”
“虞遥。”戚延若有所觉般,依旧问她:“你爱听戏,往后可在宫中听戏,朕不会再制止。”
温夏沉默片刻,往昔被他训斥骄奢纵乐,不顾中宫职责的过往,好似就能在他这句开恩里化去般。
她什么都没有再提,只扶身:“臣妾谢过皇上。”
“朕用过膳会去练剑,你可愿前去一观?”
温夏抬起杏眼,戚延目中强盛之气就似在说这根本不是商量。
她轻轻“嗯”了声。
戚延微抿薄唇:“朕去换身窄袖。”
…
奉先殿庭外,夜风轻起,竹林作响,刀光剑影刺破长空。
温夏坐在亭中隔湖远眺,看不懂剑,只知道戚延练得热火朝天,那身影快如幽魅,加上轻功加持,出招只似闪电般。她根本看不清他人影,只在他偶尔停下换招时,才远远见颀长健硕的身躯,挺拔如松竹屹立。
她从前还不知这奉先殿是他练剑的地盘,里里外外全被禁卫把守,一点风声也不会传出去。
戚延终于收了剑归来,胡顺递上热茶与擦汗长巾。
戚延什么都未说,道:“夜深了,朕先送你回去。”
回到凤翊宫。
戚延却未离开,而是步入殿中。
温夏睫羽轻颤,不知他这么晚还不走是何意。
宫女见温夏归来,朝戚延行了礼,又忙将绢画呈上:“皇后娘娘,这是匠师送来的画,已按您要求改过,请您过目。”
那画上是温夏白日所画的腰带,匠师按照她要求细细修改,重绘了更专业的过来。
戚延视线落在了画中玉带上。
温夏忙折过,命宫女先拿下去。
她朝戚延扶身:“多谢皇上送臣妾回宫,夜深了,皇上今日劳累,早些安置吧。”
她一时没有等到戚延的回答,直到头顶嗓音低沉地下令殿中宫人悉数退下。
温夏有些诧异,也惴惴地捏着手帕。
“你抬起头。”
温夏僵硬地凝望戚延。
他挺拔身躯一步步行进,威严高大,与她纤细身姿相比,她竟第一次觉得自己渺小得连他架上捧草的白兔都不如。
他似严严沉沉笼罩倾轧,指腹倏然落在她红唇上,微刺的茧磨过她唇瓣。
戚延已俯下身来,嗓音微微暗哑:“夏夏,朕想亲你的唇。”
温夏脑中轰似炸开,浑身僵硬。
她面颊一点点红透,粉腮上一双杏眼盈盈含怯,红唇在颤合中被戚延滚烫唇畔覆住。
温夏如遭雷击,整个人动弹不得,脑中只有失血般的嗡鸣声。
戚延以唇相触,似不得章法,舌尖绘过她唇瓣。
她倏然后退,栽下去时被他结实长臂接住。
温夏快哭出来:“我不侍寝,我,我今夜不想……”
“朕没让你侍寝。”戚延嗓音暗哑,喉结滑动着,温夏才见他整个耳廓皆已红透。
她并不诧异他能耳红,他所有的细节她都不在意,只颤步退出他臂弯,惊慌扶住长架,急促的气喘声轻轻响在这寂静殿中。
戚延握了握拳,深不可测的长眸凝望她道:“你安寝吧,你煮的乳茶好喝,可以无事都给朕送些来。”
他身影消失,温夏慌张地冲进寝宫,坐在桌前给自己斟了杯茶,仰起白皙颈项大口地喝下,又用绣帕擦着唇。有些委屈,又知他已经算是开恩。
目光寻到托盘中绢画上,温夏拿过细看,才逐渐缓过来。
……
大盛以北的遥远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