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可太后一次又一次与温立璋的苟且,一次次缺席他幼时每一个重要的时刻,还有父皇一次又一次的原谅,都让他无法释怀。
如果一个温润宽仁、爱民如子、操劳一生的皇帝只能落得英年早死的下场,那他凭何要这般勤政爱民。他本就是朝臣口中的暴君,昏君。
岸上稚童的嬉笑声清晰可闻,男童与女童在扮家家,演新郎新娘。
“现在我们俩拉过钩就是夫妻啦,以后我会护你平平安安,把好吃的烧饼,好看的桃花簪都给你!”男童逗得女童嘻嘻笑。
戚延不动声色留意温夏,她只是支着下颔,白皙玉面不见情绪。但他勾起了幼时的记忆。
他也曾向她许过这样的誓言。
可如今……
他手指敲击在膝盖上,忽有几分难言的堵塞感。
“好了,现在我长大了。”
岸上男童继续玩着这游戏:“我要推你啦,把你推倒!不行我下不去手,你自己蹲地上吧,不许起来!”说罢,男童一把抢了女童手上的梅花。
温夏面上一促,不再支着下颔,双手紧捏绣帕,楚楚杏眼紧望去,呼吸微微地喘。
女童不过五六岁,被抢了怀中的花,哭得小脸皱在一起,大颗的眼泪不停掉。
“为什么要抢我的花呜呜呜!”
“我们在过家家呀,现在我们长大了,我可以随便欺负你了,我爹说茶馆里都是这么说的,话本里有个皇上就是像我们这样。你蹲地上!”
“够了——”戚延猛地起身。
游舫剧烈颠动一瞬,他冷冷背过温夏:“回去。”
袖中手掌紧握成拳,船还未曾停稳,他便已疾步跨下船。直至步上几段台阶后才想起身后人,冷冷停下,回身睨向温夏,见她被宫女扶下船,上了台阶,才继续前行。
马车一路驶回行宫。
车上,二人皆没有开口。
气氛森寒压迫,可温夏好像忽然没有那么惧怕了。
他越动怒,她心间好似越发快意。
回到行宫,温夏下了马车,朝戚延扶身行礼:“今夜多谢皇上,臣妾会记得今夜的青州城,臣妾告退。”
温夏纤细的背影消失在甬道。
长夜森寒,黑云似压着一城的萧杀冷戾。
“常州郡守那外甥,去查,若属实,该还腿就还腿,该罢官就罢官。”
“朕有哪个门生出自陇县?”
“回皇上,是允县。”陈澜埋首答着。
戚延冷冰冰道:“朕没这样的门生。”
“属下明白了!”陈澜这就要走。
戚延目光幽深:“让你走了么。”
陈澜硬着头皮回来,跪在御前。
今夜,一切安排都是为了让温夏开心,可却没有一个不踩雷。
一双长眸无声望向远处临凤居的宫阙。
戚延伫立良久,玄衫与这夜色一样冷寂。
第29章
戚延虽是微服来的, 可这回京的马车浩浩荡荡,自青州驶出, 沿途百姓跪地送行,午时便已入了一处县城。
温夏坐在自己单独的马车上。
如来时的那辆华贵宽大,置有茶案,软塌,书架。
她懒懒倚在软塌中,拥着狐裘御寒,足底下卧了个暖和的汤妪, 让这冬日里不至于冷。
一旁矮案上除了茶水点心,还有戚延命人送来的卤食,陈澜特意说, 是皇上专门派人去忆九楼买的。
这卤食温夏早已调出更好的味道,只是这几日不曾把方子交给各地掌柜罢了。戚延赏赐的, 她都不想碰。
因顾及她身体,这趟回京之行七日本可抵达, 但戚延下令慢行。
明明还可趁天未黑再行一个时辰,但才申时,队伍便已在当地一处征用的官家府邸中停下。
翌日,温夏卯时便被白蔻唤醒,懒懒赖在暖和的衾被中不愿起身,却也不敢贪睡。
去岁迁来青州时, 她便也是这般早早起来上路, 明明想多睡半个时辰, 但束于皇后身份, 那时更是怕戚延降罪。
冬季里,起床还真是艰难。
白皙脸颊埋在柔软的衾被中, 温夏贪恋这片刻温暖,刚伸出手去便被被子外的冷气冻得缩回手,又酝酿了好一番才要恋恋不舍地坐起身。
门外恰来了宫女传话,要她等戚延睡醒了再启程。
温夏闻言,半起的身子立马缩回去,拥着浅玉色衾被,带着点小鼻音的一声“嗯”低喃冒出,舒舒服服地多睡了半个时辰。
戚延这瘟神随心肆意,昏庸惯了,一向喜欢睡到自然醒。
如此恰好啊。
这般又行了三日的路,日行不过一二百里。温夏终是忍不住了,在蜿蜒浩荡的队伍小憩途中,下了马车走向戚延。
戚延正背靠一棵茂盛的大树,站在树下踱步,一抹玄色的衣摆掠过地间杂草。
拘于狭小车厢,于他这样的习武之人应该也是不喜的。温夏没有过问他轻功的事,也未在太后信中提及。
停在他身前,温夏扶身行礼:“皇上,余下还剩八百里路,会不会行得太慢了?”
戚延目光自她身上掠过:“皇后吃得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