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她也许并不再记得五岁的事情,可那时他十二岁,记忆深刻久远许多。
梁鹤鸣在说少时不懂事,有伤过她之处还请海涵。
戚延忽然不明白了,他把对温立璋的恨加诸在她身上,到底是不应该还是可以了?
梁鹤鸣说完,直接抱一坛酒敬向温夏:“皇后随意,臣这杯敬您,臣干了。”
温夏无声任他喝完。
梁鹤鸣打了个酒嗝道:“皇后娘娘,您表个态啊?”
“嗯,是有这回事。”
“臣是说,您原……”
“原没原谅”咽在梁鹤鸣醉意间,他话未说完便已倒下。
温夏朝戚延起身:“臣妾谢过皇上赐膳,天色已晚,臣妾先回宫了。”
她扶身行礼,转身款步离去。
戚延握了握杯中盏,满桌佳肴并不是他所喜的菜式,今日皆是为她而设,但她却并不曾吃几口,只是吃过燕窝,饮过些杯中茶。
他眸光落在那杯茶水上,精致的白玉盏中盛着上等的敬亭绿雪,浅绿色茶汤随着梁鹤鸣的打盹浅浅漾动。玉盏边沿,残着一抹桃花色的娇红。
而戚延没宠幸过任一妃嫔,他头一回知道,女子的口脂原来会掉色。
第28章
时间匆匆而过, 眼见明日便要离开青州行宫,温夏风寒也已痊愈, 多日不曾去过后山温泉,打点好行宫一切行装后,便想趁这傍晚的清净,来泡上最后一回。
青州行宫虽远比不过旁的几座行宫,可这地势奇妙,山泉干净滚烫,温夏很喜欢这座临山的温泉。
宫墙之内, 温泉池四面又以帷纱遮掩,不怕凉风袭来受寒。
清泉池中,袅袅水雾腾升, 温夏阖上眼睫靠着玉砌台阶,伏着岸边玉枕小小打盹。因着她爱在池中午睡, 宫人便特意在池中制了拦腰的软绳,不至于令她在睡着后浮于水面。
岸上宫人挽起她长长乌发轻柔梳洗, 连夜的疲累与防御,温夏此刻睡得很沉。宫人未打扰,只将乌发以长巾吸去水,又以浸满香泽的软滑云缎护顺一头青丝,动作很轻。
冒出青墙的树枝高高耸立,浅橘色的晚霞一寸寸自枝头淡去, 微风里轻晃的帷纱上, 也淡退了霞光的影子。一头湿润青丝都已被岸上碳炉烘干。
今日收拾得晚, 搁到眼下才能来洗去疲惫, 已算是能直接入夜早睡了。温夏仍未醒,白蔻便低声唤宫女扶主子回宫。
宫女净了双足, 踩下水中玉阶,解开池壁软绳,左右扶起温夏。
这片刻间,温夏每回都是有意识的,只是不愿从好睡中睁眼,半睡半醒地慵懒配合。被宫人扶着,擦净水珠,裹上烘得干燥温暖的蝶花绫,再外裹一袭白狐裘,被体健的宫女背去轿上,驶回行宫。
她自小在北地便是如此,温立璋只有她一个女儿,如珠似宝地护着,凿以清池牛乳供她沐浴。小时候人还轻,白蔻长温夏五岁,还能背得动,每回皆是背回榻上后,温夏都仍不愿醒,直接拥着衾被继续睡去。
轿子密密遮着风,行得极慢,生怕将又入了睡的温夏颠醒。
自后山到临凤居,春节高挂的宫灯蜿蜒亮着鹅黄灯火,引着入夜渐暗的道路。
直到望见戍在庭院中的一排排御前侍卫,与银杏树下,长桌前挺拔修长的身影,白蔻忙喊宫人落轿,上前行礼。
“奴婢拜见皇上,不知皇上在此,皇后娘娘有失远迎,奴婢这就唤醒娘娘——”
“皇后在睡?”
“是,但奴婢这就将娘娘唤醒。”白蔻有些惶恐,忙要朝轿子行去,知晓主子不会愿意这般撞着圣驾。
戚延却淡声制止了白蔻。长桌上的小火炉下,炭烧得正红,壶中茶水袅袅腾升着热气。
今日是在这行宫的最后一晚,戚延是特意借这理由,来看温夏有无收拾妥善。
自那日晚膳,他们便只是在行宫远远见过,温夏远远朝他请过安。
他已来此坐了半个时辰,宫人说主子在后山温泉沐浴,他便没有让人去打断,煮茶静候。
视线从那软轿中收起,戚延道:“让她睡醒,朕的茶未曾饮完。”
白蔻犹豫道:“如今天色已晚,在轿中睡恐会着凉……”
戚延放下手中玉瓷茶杯,便道:“那便去唤吧。”
白蔻却踟蹰没有前去,两难地埋着头。
戚延瞧出这不对劲,眼眸凝来。他的眼深不可测,周身强盛的帝王威压之下,即便只是这样无声的一瞥,也可叫宫人惴惴惧怕。
白蔻只能硬着头皮如实禀报:“皇后娘娘沐浴后入睡的,不便接见圣驾,皇上可否由奴婢们背娘娘回宫,再由娘娘接见皇上?”
这行宫之中,温夏一向都是裹上绫罗,系上披风,不会有多失仪。可白蔻知晓她不愿这般撞见戚延,尤其是,她将戚延当做食人的狼。
戚延总算也明白了这意思。刚低沉“嗯”了声,便见轿旁的内侍伸出手去,要碰那轿帘。
他冷冷道一声“慢”,紧抿薄唇放下茶杯,起身行至轿前。
挺拔健硕的身躯无声立在轿前,明明未置一言,却已周身的愠色。他冷睨着一旁原本要掀帘子的著文。
白蔻已明白这森寒的帝王威压是因为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