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他解大氅,是真要给她穿上?
还有殿中时,他要她起身,没有令她再跪。
直到现在,他似乎都没有开口说如何惩罚温家军。
温夏猛地想到这些,忙坐起身,心中愧疚不已,她竟混混沌沌将二百多温家军给忘了。
“皇上如何处置的温家军?”
“皇上并未处置温家军,娘娘不知么?”白蔻说,方才便有温家军统领来道了谢,也报了平安,“奴婢以为娘娘在殿中便已知晓,奴婢以为是娘娘求的情。”
温妩怔怔地失了神。
这么好的机会能惩治她与温家,戚延竟放过了?
她不知他究竟卖的什么药。
或者,他真的如白蔻所言,看上了她?
这一念头滋生,温夏害怕得眼睫不停颤动。
回想今夜最初见到的那一刻。
他无端出现在忆九楼临河的后院中,俊美面庞不似往昔冷戾。启唇的那瞬间,他的眼神深深的,但是并没有帝王的威压。
温夏浑身发冷,脸色惨白。
攥着心口衣襟,她喘了好一会儿的气,才掀开衾被下床。
“娘娘,您做什么?”
“不睡了,我把经文抄上。”
“皇上又罚您抄写经文了?”
他没有罚。
但抄写经文与被他看上相比,温夏更觉后者的可怕。
第26章
窗外夜风习习, 书房中仍灯火通明。
温夏系着狐裘披风,笔下抄着经文, 偶尔打盹,皆都不敢停下,只想明日一早便能将满满的经文递到御前。
白蔻自然不敢睡,见主子疲惫地以帕掩唇轻打着哈欠,劝道:“娘娘,明日再写吧,也许皇上如今想明白了, 不会再用经文罚咱们了。”
温夏摇摇头。
他可千万别想明白。
案头铺着竹简与砚台,细白指节上仍有擦破的伤口,却依旧握着竹管紫毫, 挥墨灵秀,不敢停下。
白蔻只得再点燃一盏灯, 放在案牍另一侧,生怕温夏再伤了眼睛。
挥笔的细腕却被入殿的内侍打断。
“娘娘, 拙政园还要您拿主意。”
内侍身后跟着温夏拨去御前伺候的宫女,手中托盘呈着几套玄色服饰,多宝玉腰带,男子宽长的靴履。
“奴才们第一回 伺候皇上,实在不知明日早起要伺候皇上穿什么,衣衫多宽, 靴履多长?奴才们都不知道啊。”几人都快急红了眼, 戚延的脾气何人敢惹。
温夏只能起身, 细细查看, 可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她也不知戚延穿多大的衣衫。
“皇上没有带衣物?”
“衣物是由御前陈统领在管, 可陈统领说此行皇上是微服,带的两套都在客栈。陈统领传话说,若娘娘拿不定主意,最好前去拙政园比划一番,伺候皇上,耽误不得。”
温夏一双杏眼很是诧异:“要本宫前去拙政园,此刻?”
宫人称是,可答完,好似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
年轻的小内侍因着主子终于迎来机会,惊喜地跪下道喜。几个宫女倒是红透了面颊,一面也替主子高兴。
温夏脸色煞白,双腮再无血色。
戚延忽然已不再是瘟神,而是食人的狼。
她眼睫颤动,双膝软在原地,抬手任白蔻搀扶着坐回案前。
白蔻再三确认,依旧得到宫女肯定的答复,是陈统领的传话。
白蔻忧心凝望温夏:“娘娘,要不奴婢前去?”
温夏阖上颤抖的眼睫,捏着绣帕的手心早已沁出汗,她许久才睁眼:“不必了,他……”
他简直不是人。
此时此刻,温夏终于算明白了。
他还真是看上她这副皮囊了吗。
从前命令她见到他,便要有多远滚多远。
如今可以让她近身御前,在这样晚的夜。
白蔻低声安慰着主子,不管如何,被宠幸总好过被戚延厌弃在青州,若能回到皇宫,于主子于温家都是好事。
温夏一直沉默,不再言语,只是眼睫湿哒哒的,螓首微垂,瞧着让人心疼。
白蔻搀扶她到镜前,在主子耳后、颈项、手腕补了些香膏,正要取胭脂。
温夏道:“不必打扮了,就这样吧。”
她盈盈起身,系着雪白狐裘走出寝宫。
拙政园内重兵把守。
却在温夏行近时都躬身行礼,这样的阵仗,可不是从前那个滚很远的不得宠的皇后能有的。
温夏唇角弯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可这十七年行到这一步,她早已接受一切,早已没有反抗的能力。
如果爹爹在世,她很想问,问为什么非要嫁给戚延呢。
他不喜欢她,不会做到护她一世。
为什么不让她自己选择夫婿,选择一个像四哥哥那样文武兼备,能与她弹琴伴笛,能用性命保护她的夫君呢。
陈澜在寝宫殿外,朝温夏恭敬行礼,却只让她一人进去,留她身后宫人在殿外。
温夏无声绕过屏风,细步行入戚延的寝宫,却在望见那龙榻时,仍有些彷徨怯退。
她停了片刻,终还是紧捏袖摆,握着手中一株红梅,走向那张龙床。
戚延伤在左肩,今夜只能侧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