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温夏脸色惨白,死死扶住车壁,顺着烈风里翻飞的车窗望去,只见暗卫持剑与黑衣蒙面人搏斗。
眼前行宫越来越远,无数带刀护卫与一群黑衣人厮杀。
“娘娘——”白蔻与香砂护在温夏身前,却也是没有武力的弱女子,经不住马车颠簸,只想用身体护主。
车上胭脂水粉散落一地。
车厢茶案也在这颠簸里倾塌,温热茶水皆溅在温夏裙衫上。
她从未遇见过这般的突变,驾车的黑衣人一直在与青影等人搏斗,但马车实在太快,很快便只剩青影一人。
香砂跌跌撞撞爬起来,壮着胆子拔下发簪,正想扎那驾车的黑衣人时,黑衣人功力高强,并未回头便已拦腰将香砂摔下马车。
温夏急唤香砂的名字,白蔻已吓得脸色惨白,马车行驶的道路越发漆黑,早看不见香砂在何处。
白蔻哆哆嗦嗦挡在车厢前,想用身体与外头的黑衣人最后一搏。
耳边风声狂啸。
温夏在这剧烈的颠簸里,没有再听见青影的声音,狂风掀起的车帘外,只有那驾马的黑衣壮汉,再看不见暗卫的影子,车马跑得越来越远。
温夏不觉得自己有何仇家,如果非要有,那只能是戚延,或者是温家得罪过的人?
她已在这颠簸里撞伤了额头,擦破皓腕。恐惧过后,望着这黑衣人的背影,颤抖地咬牙问:“你究竟是何人!”
“您坐稳了。”黑衣壮汉道完这句,狠一抽打马鞭。
望着越来越黑的道路,温夏没由来想到了五岁时被关禁的漆黑房间,也在这恐惧里想起方才见过的戚延。
他明明那么恨她,可今日撞见,他竟没有开口罚她,放了她离去。
这会是他派来的人么?如果劫走她,毁掉她清誉了,是不是就可趁此废后了?
他戚延,真的能做出这种事么?
眼眶红透,温夏流下眼泪,忽然拔过白蔻头上发钗。
她将发钗抵在脖颈间,掀开车帘扬声道:“停车,否则我就死在……”
话音未落,只听嗖嗖的箭声传来,眼前黑衣壮汉身中一箭,闷声载下马车。
而温夏手上发钗在颠簸中划伤了颈部。
疼痛尖锐地传来,也感觉到滚烫的液体很快被风吹凉。
耳边呼啸风声汹涌。
一道玄色身影凌空掠向马车。
温夏只觉腰间一热,被滚烫大掌揽紧,整个人一轻,身体已脱离马车,踩在半空。
她手中发钗被这滚烫大掌拿走,她下意识地忙腾出手抓住能握到的东西,紧紧攥到这人衣衫,害怕地躲向此人。
可待反应过来,她睁开眼睫。
玄色衣襟上,内敛的金丝线绣着兔子吃草的图案。
她错愕地抬起头,望见棱角清隽的侧脸。
救她的人,竟是戚延。
一切都让温夏始料不及。
她猛地松开手。
可身处半空,仍是害怕,闭着双眼,只感觉脖颈上的伤口越发疼痛,身体也不住颤抖,却不愿依靠戚延。
落在腰肢上的大掌一寸寸收紧,似带着滚烫的烙印。
直至被放到平地,温夏长睫扑颤,终于敢睁开眼。
戚延长臂仍揽着她纤腰,她往后退却几个碎步,这才觉浑身瘫软,几乎就要栽倒之际,被戚延长臂接住。
无处可避地与他视线相撞,温夏只觉彷徨无措,也惶恐害怕。
他的眼眸深邃无尽,似落在她颈项间,那凝住的眸光令温夏怯弱惧怕,浑身滚烫起来,双颊生起一抹薄红。直至戚延以剑刃割下一截袖摆,系在她颈项伤口上时,温夏仍惊魂未定,红唇颤颤合合,一切周全的礼数已说不出半个字来。
戚延没有放开她,只是挪开双眸,沉声朝眼前暗卫下令:“留活口。”
眼前全是戚延的暗卫。
身后还有无数策马赶来的当地武营士兵。
那驾车的黑衣壮汉只是腹部中箭,戚延刻意留了活口。
云匿的长剑指在壮汉胸前,尚还未逼问,便已见那壮汉在一声闷哼中倒下。
云匿脸色一变,扯下壮汉蒙面的玄巾,已见粗糙面孔上鲜红的血迹。
“皇上,此人已服毒自尽!”
一直到坐上回行宫的马车,温夏仍惊魂未定,不明白为何会发生这一切。
而车厢里还有戚延。
自五岁以后,她从未与他这样独处过,只觉周遭冷意袭来,颈项间的伤有些疼,她紧紧拥住双臂,忍着这浑身的疼痛与冷意。
戚延薄唇紧抿,面色不见波澜,只是长眸所及处,她身姿窈窕纤弱,雪白颈项间系上他玄衫窄带,黑与白的相衬,竟似一股柔与媚的碰撞。一团茶渍湿透了她衣襟处,她抱着双臂,手指白皙莹嫩,一双指节处都有磕红的伤痕。
戚延搁于双膝的手指颇有些燥意地敲击着,浅浅的山茶花香弥漫在这处车厢里,不似去岁宫中撞见她那一回时的馥郁。这抹幽香轻轻浅浅,并不缠人,但却一直这样淡淡地存在,叫人无法忽视。
戚延忽然解下肩头大氅,似随手的刻意,丢在了温夏双膝上。
温夏抬起杏眼,长睫如蝶羽的轻颤。
然而她只看了戚延这一眼,他英隽容颜不辨喜怒,星目漆黑深邃,虽然紧绷的薄唇未置一言,却让人无法忽视他周身强盛的帝王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