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女儿的电话
钟梨之眼睛上长而卷翘的睫毛都压了下去。
眼底原本的欣喜之色也逐渐变得黯淡，直到全然消失。
——香水名字是错误的？
可是她向来很相信她的嗅觉。
就算真的是错误的，她现在也想不到第二个答案了，毕竟这香气还算是很特殊的，知道的人不多，市面上也根本就没有人仿过。
bruce脸上闪过一丝快到难以捕捉的情绪。
大概他也意思到自己似乎有点刁钻到刻意了，所以又补充了一句：“你的答案需要再改动一下，能想得出来么？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期待住了。
方才搭讪的那个陌生男子，更是忍不住小声地说了一句：“嫂子，加油啊！”
岑煜站在他的旁边，听得是一清二楚的。
他皱了眉头，暂时没有开口说什么。
但是心里很确信——钟梨之一定能想到正确的那个答案。
时间点点滴滴地流逝着。
钟梨之觉得她自己真的已经绞尽脑汁地在大脑里复盘她这辈子所有闻到过的香水了，最接近的就是“永恒的信仰”。
所以，想要继续坚持这个答案。
正当她准备开口回答时，蓦地，眼前白光一刹——她怎么会忘记这位克拉克先生，本人可是调香界如同神话般的存在啊，他完全可以对任何一款香水再进行二次重改！
闭上眼睛后，钟梨之更用心地闻了闻，她鼻尖微动，大概是距离变近了的原因，还真的闻出了一丝很细微的小差别出来：“这个香气好像比起原版来说，多了一点青绿的苦涩感。”
“应该是原香水材料中的广藿香被替代成了香草根和苦艾吗？”
bruce脸色丝毫未变，令人看不出来一点对新答案的反应，他默了默，突然问道：“为什么不可能是因为陈化，香气发生了变化？”
钟梨之有些懵住，这个是她刚才没有思考到的问题。
不过同样站在一名调香师的角度上来看的话，她缓缓回答道：“因为原版香水的中调，主要是以香柠檬和橘子为主，一般来说这种这么清新的香味，是不太建议做陈化处理的。”
反而会破坏最后混合起来的总体气味。
“那适合陈化的香气有哪些？”bruce再次出声问道。
“着重木质基底的香水是最适合陈化的，尤其是里面还含有像树脂类、香草类、琥珀类型这些香料的香水。”这也算是属于专业领域范围内的知识，钟梨之很轻松地回答道：“其次适合陈化的是比较经典的西普型。”
“不过橡木苔现在已被禁用了，所以在早期的老西普版本里，更能闻到它最真实的香味。”
钟梨之简直对答如流。
她甚至还能说出她所私心偏爱的陈化香呢，比如那些用到高级天然花材料的parfum纯香水，或者是气味本身就很干燥的香水。
在听完了她的所有回答以后，bruce稍显沉默住了。
一些场外人从专业的知识中慢慢回过神来，却发现大佬是这副凝重的表情时，都觉得自己错付了，他们还以为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真的有点本事在身上呢。
看来是胡编乱造的本领比较强。
下一秒，bruce淡淡开口回答道：“你能说出来这么多，已经很厉害了。”
“愿赌服输，我现在就给你五分钟，我们去阳台上聊吧。”
他的眼眸里是有一丝倾佩闪过的，但是隐藏得异常完美，甚至都骗过了他自己的内心。
钟梨之在心里小声地“噢耶！”了一下。
首先，五分钟肯定是足够了的。
其次，她并不要求什么合作之类的东西，她最差也不过就只想要一张对方的亲笔签名而已，动动手指，十秒之内就能成人之美的事情。
没有道理拒绝的吧？
看着一前一后，一个忧郁，另一个活蹦乱跳走向阳台的背影，众人皆是唏嘘不已，也在揣测着那只“兔子”的身份。
直到视线里的背影彻底消失，岑煜才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懒洋洋地往旁边一跨，拦住了那个陌生男人，压低嗓音问道：“慕惟风是谁？”
气场的强大攻势有些凌驾于上了。
搭讪男拿起手机，一通操作以后，进去了一个卖票的网站，他殷勤介绍道：“我们的乐团马上就要在大礼堂举办第一场世界巡演咯，你可以点击这个链接来购票。”
“还有，千万不要找黄牛哦，我们要抵制那种不良行为！”
岑煜眉心中间位置都快要拧成一个“川”字了。
这都是哪跟哪？
不过，他还是记了一下那交响乐团的名字是叫做什么。
而后意识到与面前这个人不太好沟通时，脸色便下意识地阴冷了一些，与生俱来的威严感，让对方不由自主地就想屈膝低头。
他直言道：“听着，她不是你的什么嫂子。”
“还有，待会儿拍卖会开始，你有女伴，给我按原位置坐着，不准动。”
阳台上的风挺大的。
钟梨之身上没有外套，一出去就冷得打了个哆嗦，她想速战速决，所以特别利落干脆地说道：“我母亲年轻的时候也和我一样，是一位极其热爱搜集香气、并且自己会进行调香的人。”
“而她直到现在都一直很崇拜您，所以我想恳求您是否能给她录一段视频，或者是单纯地为她写张签名照呢？”
bruce过滤掉了很多信息，他只问他关心的问题：“所以，你现在也是个调香师？”
钟梨之点了点头。
她已经准备低头在包里拿手机或者是拿出那张一早就准备好了的从杂志上复印下来的照片了！
不料，bruce突然大发雷霆，他愠怒道：“那你就是在活生生地糟蹋着你本该引以为傲的天赋！调香，认真、用心调香就够了，为什么要搞娱乐崇拜的那一套？”
“虽然很抱歉，但我不会愧疚拒绝你的请求——因为打从一开始，我也只是承诺会给你五分钟的叙事时间，仅此而已。”
话音落下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阳台的门“嘎吱”一声响后，又被“砰”的一声，用力砸上。
钟梨之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着。
二十八分钟后，慈善拍卖会准时开场。
那些没有收回来的邀请函上的位置，连场内相对应椅子都被搬走了。
再加上是慈善性质的，如果提前离场，会显得有些不太好。
在宴会场内工作人员的悉心“带领”下，钟梨之被送到了她应该坐去的椅子上，那个男人早早地就等在了哪里有。
落座后，钟梨之选择缄口不言。
今天这一趟，她真的是来得太后悔了，想完成的事情非但没有完成，还被反过来挨了顿“教训”也就算了，好姐妹还欺骗她。
——让她，遇见了不应该遇见的人。
现在只希望这场拍卖会能够快点结束吧。
灯光渐渐熄灭，全场只留下了舞台上去的一束聚光灯。
每一件被搬上来进行拍卖的藏品，岑煜都看得很认真，就好像他是一个人坐着的一般，连周遭也呼吸声都听不见。
这反而让钟梨之有些不适了。
很大概率是因为这场拍卖会上的东西，她全然不敢兴趣，所以视线总是在不经意间，向有人坐着的左边看起。
昏昏沉沉的光线，模糊了线条。
她的嘴巴微微张开，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直到拍卖师隆重地介绍本场拍卖会的压轴品——“，来自阿拉伯皇室贵族的香水孤品，永恒的信仰，已具有109年历史，前藏家保存完整，密封完善，香气丝毫不受任何影响。”
“这瓶香水的瓶身也大有来头，18k纯黄金打造，喷头上的眼镜蛇王造型是由真钻、绿宝石一粒粒镶嵌。”
“采用英氏拍卖法，买家依次出价，最高者三次可得。起拍价，700万元人民币，注意，每次加价并非常规起拍金额的百分之十，而是两百万！”
这也算是为了促进本场拍卖会的最后总额了。
钟梨之在亲眼看到那瓶完整的母版香水后，眼睛都亮了一下，怪不得bruce clark那么神秘的人，都会亲自前来赴宴呢！
确实很值得。
她虽然挺喜欢的，但毕竟还是想着继续再为自己妈妈心心念念的“签名照”的事情，努力一把，所以放弃了这个可有可无的竞拍机会。
估计场内的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没有一个人想要跟行业内的大佬结下什么梁子。
然而，岑煜却误会了钟梨之最开始看见香水时的那个眼神。
他以为，他终于等到了一件这个小姑娘看得上眼的东西，所以不管价格被上涨到多贵，他也势必要将此拿下。
每一次，bruce clark举牌后，岑煜都会紧跟其后，继续加价两百万。
直到价格猛地就上涨到了七千万。
——翻了整整十倍！
钟梨之都快要惊掉下巴了，她没想到身边的这个男人会这么喜欢一款香水，所以抱着狐疑的态度，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
恰好，岑煜也在看她。
并且在两秒钟后，痞痞地单挑了一下左边眉毛，似乎是在向她无声示意着——肯定会为你而拿下。
钟梨之：？？？
她反应过来了以后，真的有点欲哭无泪了。
当价格再次上涨到八千万时，bruce clark因为觉得超出他自己的预算太多，而皱紧着那张忧郁脸颊上的五官，回头看了一眼。
钟梨之躲都来不及。
她现在和岑煜坐在一起，不管是谁，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两个人肯定是一切的。
“你别继”钟梨之忍不住出声说道。
下一秒，眸底涌过一阵淡淡烦躁感的岑煜，像是不想再玩下去了一样，直接举起手中的牌子后，漫不经心地叫价道：“一个亿。”
全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他本人却还觉得可以继续加下去。
如果再有人抬价，他就报两个亿。
这两年赚到的钱虽然还不多，但是哄一个小姑娘开心几秒钟的家底，还是有的。
可惜，bruce clark选择了放弃竞拍。
也让岑煜没有这个继续“表现”下去的机会了。
拍卖师兴高采烈地宣布了成交。
价格是全场公认见证下的，一亿元人民币。
而在这种全场注视，甚至还有可能被记者拍到上头条新闻的情况下，岑煜仍然转过头，看着钟梨之，语气卑微道：“梨梨，这个就当作是我送给你的回国礼物，好不好？”
bruce clark一言未发地起身离开了。
这场慈善晚宴也差不多到此结束。
钟梨之气到一句话都不愿意讲，起身就往画廊的外面走去。
这个点，停车场的私家车子都纷纷离开，也不好打车，她便绕到了后门去。
竟然有一条小河在月光下蜿蜒流淌着。
双手撑在冰凉的铁栏杆上，钟梨之冷地哆嗦了一下，给自己顺着心口里的气。
她脑袋里的事情真的挺多的。
蓦地，肩膀上一沉。
有一件温暖的西装外套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气息熟悉，就算不用眼睛看，也能够知道走来的人是谁。
钟梨之纯粹不想多烦，主动解释道：“我没有心情和你聊每一件事情，我也不会要你那瓶花一个亿拍下来的天价香水。”
“这种行为，不仅显得你很不理智，而且你还没有眼力见的得罪了bruce clark，显然，在场所有人中，他是最想要那瓶永恒的信仰的人。”
岑煜倒也没有反驳什么。
天上的月光投落下来，就像是一把弯弯的镰刀。
他直言道：“香水已经是你的了，你有权利可以将它送给那个人，已达到你想要达成的目的。”
“为什么你要把香水送给我？”钟梨之反问道。
她有些烦躁地撩了一下自己的头顶的发丝，反而因为被指甲勾了一下而扯疼了头皮。
“岑煜，我们早在两年多以前，就什么关系也不是了。今天的遇见，纯属是个意外，我也很抱歉竟然一开始没有认出来你，还拉着你一起入场。”
“我向你郑重道歉，也继续恳请你像以前那样安静，从来没有一次再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好吗？”
一连串的“妙语连珠”。
岑煜都有些笨拙到哑口无言了。
但是强忍着不联系、不打扰，他也是有苦衷的。
正想好好地解释一下时，钟梨之包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她在拿起手机时，肩膀上的那件西装外套也因为她的动作幅度而掉在了地上。
灰尘四起。
钟梨之习惯性地咬了咬下嘴唇。
来电号码是陌生的，屏幕上面没有任何备注。
她打算拒听的，但是冻僵了的手指头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不听使唤，竟然点到了旁边的接通键。
手机设置是自动免提，音量微大。
在电话的另一端，有道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世界上坠漂亮的麻麻，宝宝碎不着惹”
钟梨之手机都滑在了地上。
她连忙蹲下，匆匆挂断以后才捡起来。
头顶上方，一片阴影将她笼罩，也同时阻挡了所有的月光。
如果岑煜不是聋的话。
——那么刚才，他肯定也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的女儿所说的，每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