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送她的,有问题?
夜幕低垂,机场灯光明亮,勾勒出夜的寂静。
岑煜疲惫地走出了航站楼,出差的这段日子,他都没怎么休息好,尤其是到了晚上,经常会失眠。
助理早早等在了接机口。
上车后,公式化地向他禀报公司日程。
“钟氏集团现任总裁钟云洲,来找过您很多次,希望您可以出席他家举办的晚宴。”
“还有,岑总,老太太来找您了。”
闻言,岑煜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他靠着车椅,好半晌以后,才哑着嗓子问道:“没了?”
看了眼后视镜的助理一愣,有些犹豫。
直到岑煜直接低声问道:“她呢?”
助理恍然大悟,斟酌着回答道:“钟小姐有来找过您一次,我告知她您出差以后,她说她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向您转告。”
车内突然冷得像冰窖,让九月数九寒天。
“或许,钟小姐那天可能也是为了钟家家宴的事情来找您的?”助理颤颤巍巍地揣摩着。
岑煜挑了挑眉,“那就掉头。”
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所折服的助理立刻喜上眉梢,他直接往钟家别墅的方向开,一高兴话也多了起来:“听说这场家宴是因为钟小姐的姐姐生日才举办的呢,他们很多亲眷都会去,听闻钟小姐的未婚夫也在。”
话音刚落,岑煜的声音再次响起,比起刚才,漠然而淡薄:“调头。”
“啊?”
助理不解,但还是听话地在虚线处掉头了。
约莫过了三秒钟,又是一声“调头”。
“岑总,我已经调过了”他委屈巴巴地说着。
岑煜敛了敛眸,“再调。”
车子在马路上转了几个圈,最终还是开往了钟家别墅的方向。
钟母的巴掌即将落下,钟梨之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与狼狈却并未到来。
那只用尽全力扇下的手,被就在现场的颜烁辰走过来,高举起拦住了。他吊儿郎当,“好歹这也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丈母娘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她,也太不给我们颜家面子了吧?”
实则,教育女儿这个点,还是钟家占理,外姓人不好插手。
钟母叹气,表现得无地自容,解释道:“其实我这也是爱女心切了,如果我不在乎梨梨这个女儿,听见她偷东西我还会这么生气吗?”
“我根本就没有偷东西!”钟梨之仍然不肯认。
周遭探寻着同一份笑料的无数道目光,到底还是让她嗓子眼灼烧了起来,肩胛骨密密麻麻的疼。
钟母朝她怒吼道:“你没偷,意思就是你的姐姐平白无故地诬陷你了?那你拿出能够证明这条手链是你的证据出来啊?”
虽然她本人并没有购买手链的发票,但是钟梨之却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这条手链是上个月才进行公开拍卖的,刚才钟云玖谎称她大学时就买下了,这根本就无法成立!
钟梨之在手机里翻找了一会儿,然后晒出了那篇拍卖行出具的物品介绍,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设计师收藏年月,以及起拍价高达“8”字开头的七位数。
众人一惊,也在网上搜索了相关内容,和手链实物一比对,完全毫无差别!
这么精致的样式,也不可能造假得太逼真。
钟梨之稍微松懈了一些,开口问道:“二姐,你刚才说这条手链是你上大学时自己赚钱买的,对你很珍贵。那你一定知道是什么牌子的什么编号吧?你可以说出来,让我也搜一下看看,或许我在这家里某个地方有看见过呢。”
钟云玖语塞,眼前都一片黑暗了起来。
她怎么可能说得出来,这条手链压根儿就不是她的!
钟母一看自己亲生女儿的脸色不太对劲,心中便明白了,她清清嗓子道:“我估计是玖玖一时眼花,看错了,她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记性不好,总是找不到自己的东西。
“但是钟梨之,这条手链那么昂贵,你哪里来的钱买的?现在必须给我好好交代清楚!”
最后半句话,才是掀开宴会现场舆论漩涡的引子。
好事儿的亲眷已经开始指指点点了起来,“瞧这小姑娘干干净净的,竟做些低贱的勾当,肯定是靠出卖身体,勾引男人得来的钱啊!”
“她不会有什么传染病吧……真是可惜了那么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也有可能是整容的。”
钟梨之身形一怔,胸口仿佛沉甸甸的压了块巨石,她喘不过气,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但围观的宾客中,根本没有缝隙可钻。
别人的评价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可没想到相处了近二十几年的养母,即便是罔顾无比清晰的事实真相,也要护她亲生女儿的一点名声,代价就是将她置于死地。
于母亲而言,养狗都能养出一点感情,她真的就一点点都不重要吗?
明明只要她一句“误会了”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可她现在的做法却是……
钟母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细数着所谓的罪名:“钟梨之,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我一直都教育你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东西买太贵没用,适合自己的才是好的。结果你为了一条手链,竟然这么不知廉耻。我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育你一顿,大家出去以后都会说我们钟家家教有问题的!”
“或者,你若能够证明这条手链是你通过正规渠道得到的,我和你姐姐一定会向你低头认错!”
话音落下,钟母再次抬手,准备扇她。
这一刻,大门开了。
岑昱目光清冷,淡淡扫视了场内一圈之后,他的视线明目张胆地落在了钟梨之的身上,她眼眶有点红,像是受了什么很大的委屈。
可眼底的那份倔强,不曾消失过。
岑煜的到来,吸引了全场目光,不少在书房里谈事情,无心关注女人之间小矛盾小恩怨的商人,也迅速赶到了大厅。
厅内人更多了。
钟母愣住,只见那年轻却比谁都气场强大的男人,步步朝她逼近着,深邃的眉眼间分辨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
他先看了钟梨之一眼,以及她手心里紧紧攥住的那条白贝母手链。
然后,眼眸里闪过一丝冷意,嗓音低沉:“把你最后一个问题,再问一遍。”
钟梨之错愕的抬起眼。
她的养母,连呼吸都停顿住了,说话颤颤巍巍、断断续续的。
而她的那位姐姐,则是胆小到不敢上前一步,似乎已经原形毕露了的样子。
“我是在问我的小女儿她怎么得到这么贵的首饰的她作风其实一直都有问题”
闻言,岑煜眯起了眼。
他站到了钟梨之的旁边,漆黑的眼眸中涌过暗流,一字一顿地反问道:“我送她的,有问题?”
四周阍然无声,每个宾客心里却都激荡起了百来米高的拍岸浪花。
他们都很纳闷,岑煜和这个钟家最不受宠,甚至都没有血缘的养女有什么关系,竟然还送了那么贵的手链?
钟云玖按捺不住,冲上前来,咬着嘴唇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送钟梨之这个贱人东西?
他们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岑煜都没瞥她一眼,淡淡回答道:“要证据的话,去找我助理要付款记录。”
“再有问题,找我。”
——明眼人,纯粹只是觉得岑煜随口扯了个谎而已,兴许是他一来,不想看见这种没营养的闹剧,说是他送的,就可以直接结束一切。
大家也都如此想着。
一旁,钟父率先迎接上来,笑意讨好:“岑总,欢迎您大驾光临,小女儿不懂事,让你见丑了。不妨我们上楼坐坐?”
钟梨之彻底死心了。不知全貌的父亲在解释时,也是下意识地归为她的错,而她的大哥在旁边站着,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或许这个家里,在唯一对她好的爷爷去世以后,她就不应该再对所谓的亲情抱有最后一丝期待了。
岑煜没动,掀了掀眼皮子,“我说我送她的手链。”
“没人因为污蔑她,给她道歉?”
钟梨之抬起了头。
男人的手臂贴紧着她的皮肤,明明没有什么热意,延上蔓延,融入进血液里之时,却沸腾了起来,叫嚣因子弥漫。
她真的没想到岑煜会这么突然的到来。
也没有想到,他一来,就为她主持了公道。
尽管他是唯一的知情人。
钟母亲口说过会道歉的话,当着这么多双眼睛,她也不好否认,只不过第一次要在这个养女面前低头,她到底还是不习惯的。
于是打起了亲情牌,“梨梨,你应该明白妈妈的一切苦心吧,妈妈也是为了你好,刚才听到有人说你偷了姐姐的东西,一下子气急攻心了。”
“所以,你就原谅妈妈和你的姐姐吧,好吗?”
钟梨之不想回答。
轻微转动了一下身体时,不小心又碰到了一下岑煜。
男人不悦地“啧”了一声,又慢条斯理地说道:“一句对不起都没有,也算道歉?”
钟梨之本来还以为那声不爽的“啧”,是对她说的,没想到岑煜还在帮着她说话,说得还正好是她心中所想!
那对母女脸越黑,她就越高兴。
岑煜抬眼,见身旁的小姑娘,嘴巴都翘起来了。
钟母和钟云玖最终一齐道歉了,糅合在一起的一声“对不起”,听起来还挺响亮的。
不过脸都很臭,前者是因为端着个长辈的架势,放不下脸面;后者则是因为她喜欢的男人竟然护着她最讨厌的女人!
钟云玖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被假睫毛挡住的眼神之中,有阴狠与毒辣划过。
没关系,还好她提前做到有备无患了。
就算岑煜因为她妹妹的这张脸有点动心,那么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也会让他觉得——钟梨之是多么脏的一个女人的,然后唾弃她!
岑煜来这种场合,是避免不了成为宴会中心的,包括钟云洲在内,也被钟父强行拉着去见他了,与他攀谈。
刚好,钟梨之也不知道该怎么直接面对这个男人。
到底还是被他看见了,她“不堪”的一幕。
钟梨之心烦意乱,有个穿着白衣服黑马甲的侍者从她身旁走过,她从托盘上随手拿了一杯香槟,晃了晃后,一口饮尽。
而方才经过钟梨之的侍者,在钟云玖的挥手下,把托盘上剩下的香槟酒都倒进了厨房水池中,他小声说道:“二小姐,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这些酒水里,每一杯都含有迷情药。”
钟云玖笑得很开心,她会翻盘的!
“嗯,过十分钟,你们多找几个人一起去找她。放心好了,她只是我们钟家的养女,你们可以尽情地玩她。”
钟云玖离开了厨房。
蓦地,有个女生捂住鼻子,在周围找来找去的,“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厕所的臭味啊?好臭啊!”
“我也闻到了……呕……”
不少人都在找着异味散发的源头。
最终,低下头认真寻找的女生在一双水晶高跟鞋前驻足,她大声喊道:“我找到了,屎臭味就属这里最浓烈!”
她说完,缓缓抬头。
——竟然是钟云玖的脸!
附近几个走过来的人,也都不吭声了。
钟云玖本想骂人,但是她稍稍一低下巴,也被自己身上的味道给臭到了,可是礼服上非常干净,什么污渍也没有。
为避免尴尬,她绷紧了唇角,快速离开人群,上了二楼,打算洗澡换衣服。
殊不知,离开的那一刻,第一个闻到的女生就嫌弃地说道:“狐臭也就算了,这钟家二小姐身上的体味,为什么会是屎臭啊?”
走到角落里的钟梨之,身体愈发燥热。
她双手撑在桌子上,站了一会儿,觉得脑袋越来越晕了,而且特别难受,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不太对劲,用指甲掐紧着掌心,回了二楼的卧室。
大厅内,被众人环绕的岑煜,淡淡地抬起了眼,目光直向二楼,消失在走廊拐角处的那道身影。
他抬手,声音清冷:“失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