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落选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大笑声中，老者飘浮向青石广场数十米高石柱之上。
“当你们听到我宣告大比开始的那一刹那，你们就已经进入梦境之中。”
此言一出，场下的人七嘴八舌起来，神情惊惧交加，这引人入梦的手笔，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何尝见过？若是趁他们在睡梦中沉睡，痛下杀手，岂不是人人性命不保。
即便知道是考验，但任人宰割，身体不由自己熟睡过去，谁也心里不是个滋味。
“太没有隐私了吧，侵犯我们的人权。”
“就是就是，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仙师也不应该这样肆无忌惮，不打招呼就对我们施法。”
“这还叫正道吗？做的事鬼鬼祟祟。”
也有人不屑一顾，持相反意见。
“哼，你们配讲道理吗？对仙师不敬，杀了你们又如何？”
……
仙风道骨的老者一一不予解释，继续自顾自说下去：“世间迷醉……不过大梦一场，随心所欲……方为真我！”
“只有在梦里，人才是最实诚的生物！”
老者的一番话与所谓的催眠大师喜欢催眠入梦，套取真话有股异曲同工之妙。
“自魔道灾害以来，混居在我正道的奸细层出不穷，年年都有新招收的弟子浑水摸鱼偷摸进来，在正魔两道战争初期给予了我正道重创，即便起初不是奸细，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受到魔道蛊惑，自甘堕落成魔的也不在少数！”
“所以发展到现在，心性的甄选变得犹为重要，若是一个人本就性本恶，却不显，那发展到后期，后果不堪设想！以往的例子多如牛毛，我们应当引以为戒。”
……
台下有人发牢骚，老头讲话跟个大领导一样，铺垫都要拖拉半天，能不能尽快宣布大比结果，有没有入宗成功。
老者从袖里取出一盏茶具，表演了一手袖里乾坤，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茶才继续慢慢开口。
“经过宗门高层的激烈探讨，我们决定采用梦境的方式，来考察一个人的心境。”
“梦是一个人潜意识的表现，里面都是最真实的自己以及最真实的想法……不设防戒备。或许有的人梦中光怪陆离，你们会觉得梦里的场景都很奇怪，但其实都是由你们自己最深处的心声所化。你们当中的优秀者，可能会保持一部分的意识清醒，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但意识没有清醒的时候，那些连你自己都不可置信的所作所为，其实也都是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从我发出考题，你们在梦中一系列的所作所为都会被我宗通天灵宝黄粱一梦枕所捕获。最后无论在梦里过了多久，都会在现实世界一刻钟后醒来。”
“你们的梦境画面，黄粱一梦枕都会一一聚现，供执事考核们观看评分！”
……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白须老者这句话下来，自己能不能过，梦里的所作所为，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
梦境直指本心，简直比神识测谎阵法检测一个人还恐怖。
不少人冷汗直流，知道自己是一定过不了。
“好耶！我过关了。”
筱筱兴高采烈的笑出声，两颗白洁的小虎牙露出，笑得嘴巴合不拢。
反观方黎如坠冰窖，眉头紧闭，嘴唇不停微微打颤。他背对筱筱，不想让她为他担心，看见他的不安。
可世事偏不如他所愿，不合时宜的柔声响起，筱筱朝方黎走过来。
“木头，你怎么样？是不是也过了呀！”
“嗯，你都能过了，我肯定也过了。”
方黎侧过来强装镇定，面容尽力挤出一丝筱筱熟悉的淡笑，不让她察觉。
“哼哼，什么叫我都能过，你欺负我，以后我们学业有成回到家乡，我要告诉老爹你欺负我。”
“啊？能不能别告诉师父他老人家，我真的错了，筱筱。”
方黎做出垂头丧气的表情，耷拉着脸，委屈巴巴，乞求般的看着筱筱大小姐的脸。
筱筱大小姐嘟嘴，表示拒绝！
除非你能抓到我。
很快两人便你逃我追起来，连风儿都轻快了不少。
美好的气氛让方黎的不安感消散不少，他忍不住侥幸般的想，说不定我能过呢？
结局没有到来之前，谁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模样。
在两人的打闹，欢声笑语期间。白须老者逐个公布入选人名字。
“风溪、王二狗、鲁大炮……方筱筱、柳峰……”
古代的名字都很随意，取得越卑贱，就越容易养活。
王二狗和鲁大炮不用看就知道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现在入宗成功，可谓是鸡犬升天，身价倍增。
以往柳峰作为世家公子听到这些卑贱的名字自然是不屑。
而现在嘛……自然是多多结交，多多为善。至于对落选的至交好友武云，那么不好意思，我们以后不太熟。
广场所有被念到名字的人，一时间脸上都充满一抹玩味的意味。
“宋大切、李璐璐……李若文……”
眼看白须老者名单一个接一个念完，独独没有念到方黎名字，筱筱开始着急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方黎眼神充满闪躲。
到最后……老者念完所有，都没有方黎二字。
果然吗？
我没有过……方黎没有理会筱筱焦急的质问。
“木头，你怎么……”
解释又有什么用？在事实面前都是惨白的。
“你说啊，你说话呀！”
“我不信，我不相信，你的为人我从小到大还不知道吗？明明连喊你杀一只鸡都要哭半天怕血的胆小鬼……”
我是胆小鬼……筱筱你可能不知道我在梦里我都做了些什么。
现在这样近距离的靠近你，我都感到深深不配……
我对不起师父，更……对不起你。
梦里的我居然是个大魔头，原来我的本性一直都是恶的吗？
我是彻头彻尾的魔头啊！靠近你只会让你受伤，我没法好好保护你，在梦中还做了那样无法令人原谅的事……
我这样软弱的人只会一味自责，又能做什么呢？
“仙师大人，您是否是搞错了名单，还有一个人没有念到！”
筱筱着急的大喊让整个广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好奇是谁能有这么大的勇气，胆敢质问仙师大人。
他本想及时拉住筱筱，制止她疯狂不理智的要求白须老者求个说法。
可他没有勇气去碰筱筱。
筱筱……你是真傻，还是装疯？故作不知。
先前大哭反常的他，筱筱作为最为熟悉他的人会猜不到，他的梦是……
他的沉默，他的不回答，他的呆在原地，不作为！
都宛如利刃插在筱筱最柔软的心里，天又开始下雪了。
她只是不愿醒来，不愿去承认罢了。
原来，爱一个人竟是这么的痛苦。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是非对错，在爱情面前重要吗？不过是飞蛾扑火，一厢情愿，最后遍体鳞伤而已。
“哦，你是觉得本上人会弄错结果吗？”
不等筱筱继续焦急的回答，白须老者一挥衣袖，一副光影交替的景象播放在整个青石广场上。
“你仔细看看吧，这就是你偏袒的人，在梦里的所作所为！屠戮苍生，视人命犹如草芥，简直令人发指，你到现在还有什么理由为他辩护，你还没有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吗？”
“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天生魔种！”
光影之中的方黎大开杀戒，无论是男女老少，还是任何林野生灵，只要是活物都一一杀无赦，不问青红皂白，白日青天。
字字诛心，眼前闪烁的场景令筱筱彻底瘫软在地上，独自垂泪，嘴角不停念道不是真的，方黎却愣在原地，不动于衷。
冷漠无情，心如铁石说得就是他这种人吧。
可，她真是一个天真的女孩。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
方黎不是傻子，有些东西两人明明都心知肚明却又同时都心照不宣。
在问我是否也过了的时候，她也是在试探，明知故问。再细微的神情演戏，在相处十多年的人儿面前，根本无处遁形，我的不安，心如细发的筱筱又怎会不知。
故意激将我，陪她打闹也只是为了让我高兴，不想让我被烦恼的事情所萦绕，努力不让我去细想。
现在……又为了我据理力争。
“是魔，就应该现在在没有成长起来前，杀之而后快，灭杀厄运于摇篮之中！”
白须老者冷冷的发言，宣告了方黎悲惨的命运。
“可是，那只是个梦而已，决定不了一个人，说明不了什么，难道你会相信一个荒缪的梦就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吗？”
筱筱倔强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尽管神采黯淡，神色无光，她依旧为方黎袒护辩解着。
“够了，小心我罚你同罪，取消你入宗资格，你千万不要自误。”
……
争论声在激烈的划过方黎耳畔，两人的一争一答此起彼伏。
这时他心里响起一道贯耳魔音。
“让我醒来吧，我就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