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你看，还是有人敢战的
云州清河北岸正上演着一场万物生灵之间的狂欢，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家畜们和野兽混在一起，在这片躺了十数万具尸体的残破战场上疯狂的撕咬着腐肉。
就连一些富人家的家宠都参与进了这场盛宴，漫天的乌鸦不断的在上空盘旋，聒噪的呱呱声让任何一个活人都会感觉身处地狱。
一头拱着尸堆的家猪突然愣了愣，死死的盯着自己眼前的食物堆，片刻后家猪慌乱的嚎叫一声扭动屁股逃离了此处，家猪虽然是杂食动物，也爱啃食血肉，但天生胆小的它还是被突然蠕动起来的尸体给吓破了胆子。
一只被干褐色血块包裹着的手艰难的挪开自己身上的尸体，从尸堆中坐起来后的韩清晨愣了许久，眼前的场景让他第一时间以为自己进入了地府，但当他回头看向不远处熟悉的清河河堤时，愤怒的明白过来自己还活着。
而那些已经死去的战友兄弟正在被一群畜生当做肉食不断啃噬，韩清晨愤怒的大吼一声将半个身子从尸体堆中彻底抽了出来，拎着一把残破的大刀，冲着那些畜生冲了过去，啃食血肉的家畜面对人类，本能的呲着牙后退躲避，而那些本就是山中猛兽的豺狼虎豹则连正眼都没有看他一眼。
野兽的本能让他们有足够的食物时不愿意再去搏斗，何况还是一个看起来不怎么好惹的家伙，于是这些畜生等到韩清晨冲到眼前的时候一哄而散，然后待他去追赶其他畜生的时候再次回到韩清晨的身后大快朵颐。
韩清晨就像是一个被牲口戏耍的傻子一样，最终累得双膝跪地捂着脸痛哭了起来，那些畜生好奇的抬起脑袋看向这个发神经的人类，刚才明明还跟个疯子一样找它们拼命，怎么这一会就嚎了起来，野兽们摇了摇脑袋继续低下头进食，不再搭理这个失心疯的家伙。
大隋幽州西线边军，满甲营伍长韩清晨，幽州屯安人士，十四岁参军，两年的时间便爬上了伍长的位置，大隋现在真正还能称得上保持最基本军纪的可能只有跟武郓两州交界的边军了。
而屯安与武州交界，对武州的事情要比中原腹地的百姓知道的更多，所以韩清晨从小便向往武州士兵能够与北原蛮子交战，所以与其他混军饷的士兵不同，韩清晨入伍之后便勤加训练，恪守军纪，这种行为自然也被大隋军中一些老兵调侃。
如果按照以前的情况，韩清晨这辈子也别想晋升一步，然而蛮真人的到来终于给了韩清晨希望，大隋朝廷下令全境各军抽调将士赶赴云州，这种送命的差事自然没人愿意去，所以主动申请赶赴战场的韩清晨便被升任了伍长来了云州。
少年怀揣着英雄梦随着大军跨过了清河，然后摆开架势准备让北方蛮夷看看大隋军威，不久后身在阵中的韩清晨听到从前军传回来的消息，敌人一支两万人骑兵对他们发动了袭击，全军备战。
两万人，听到这个消息的士兵们都笑了，他们可是有整整三十万，韩清晨甚至担忧敌人能不能冲到他们军阵，如果连一个敌人都不杀死，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前线的厮杀声越来越烈，韩清晨握着大刀的手掌微微颤抖，终于要来了，可韩清晨没有等来敌人的冲锋，而是等来了撤回来的溃军，数万人的溃军疯狂的后退冲进了大隋后方的军阵，无数人被裹挟着拥挤在一起开始后退。
韩清晨拼命的推开身前逃跑的士兵，咬着牙想要冲上去跟敌人搏斗，但满目望去，全都是哭喊着逃跑的大隋士兵，呵呵，三十万人，都不需要三分之一，仅仅几万人便将整个军阵搅成了一摊浑水，前方的士兵拼了命的后退，后方的士兵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最后只能被越来越多的溃兵裹挟进这股浪潮。
看到了，韩清晨终于看到骑在马上的蛮真人，他们狞笑着不断朝着大隋士兵的脑袋砍去，这些蛮真人甚至不需要防御，因为放眼望去全都是背对着他们逃跑的懦夫，只要举起刀便能砍下数颗头颅。
“让开，让我过去。”
被人群拥挤在一起的韩清晨拼了命的想要推开人群，但没有人在乎他要干什么，其他人只想逃命，最近的蛮真人似乎注意到了这个还敢逆行的中原士兵，催动战马就朝着这里冲了过来。
而蛮真人这一冲，带动着这个方向的所有士兵更加慌乱的逃窜了起来，韩清晨满脸涨红的被人群挤得双脚离开了地面，不断的被人带着往后移动，韩清晨双目崩裂愤怒的嘶吼，一个人，对方仅仅只有一个连战甲都没有的敌人而已，而他们这里最起码有数百人，居然被追的跟个葬家之犬一样夺命狂奔。
韩清晨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原本还拥挤的人群突然四散而开，一匹战马从韩清晨的头顶一跃而过，接着便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砸在了他的身上，在晕过去之前，韩清晨还在想这是为什么？
大隋孩童们从小听到大的故事不都是大隋将士是如何纵横天下，是怎么打的周边诸国俯首称臣，是军旗所向无敢不从的吗？
为何自己经历的和自己听到的不一样，难道这才是大隋军队吗？
也许是眼前的人类太久没有了动静，终于有好奇的野兽慢慢的凑近这个新鲜的血肉，它嗅着鼻子不断思考这个人类是不是已经死去，鲜红的舌头刚刚舔过獠牙，便瞳孔一缩又退了回去。
韩清晨将双手从脸颊上放了下来，因为就在刚刚他注意到了自己不远处的一具尸体，韩清晨如同看到了希望一般，兴奋的朝着那具尸体爬了过去，当他将尸体掀翻看到那张不属于中原人的脸庞和喉咙上的刀口后，韩清晨兴奋的大笑了起来。
看啊，大隋士兵不全都是孬种，有人对着他们举起了刀，而且还将其砍杀在了这里，无论他们输的有多惨，只要还有人和韩清晨一样愿意对着敌人抬起武器，那么对于这个一心为国征战的少年来说，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