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战祸
“青山一道同风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秦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天地,白云在视线的尽头如同刚刚从地面升起,妆点着这天地美景,然而在这等美景下,有一条蜿蜒不绝的黑色长蛇正在焦急而又缓慢的想要离开这里,似乎在它的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酝酿或是追击。
若是离近了看,这条黑色长蛇是由无数拖家带口逃难的灾民组成,他们脸上挂着恐惧和对未来的担忧,队伍中的幼儿完全没有感受到这种压抑的氛围,他们开心的大呼小叫,只感觉这么多人一起出游很是有趣。
转过脑袋的秦寿低声叹了口气,也融入这支逃难队朝着中州而去。
云州,与北原交界的地方,这片土地在两百年前叫做牧州,更北的地方原本有一条数百里的通道,叫做平西走廊。
但是在两百年前,传言剑圣顾剑升一剑破天路,为天下武学之人斩开了一条更加神奇的修行之路,但也因此触怒上天,降下天罚,据说剑圣与天相斗数月有余,纵横天下的剑气不仅将原本横穿整个中原的长河江一剑从中间抹去了三分之二,
甚至仅仅只是一道剑气便从洞州横跨牧州一直到陵州斩出了一条新的大河,至此天下格局大变,天圣帝末年重新划分天下十一州,改为现在的天下九州,而中原也多了一条横穿北境三州的大河,至于其中有几分真假,普通人自然无从确认。
两百年的变迁,整个天下与当初天圣帝开创被称为大隋盛世的时期已经完全不同,侵扰了中原两百年的北原人退了,不是他们怕了中原,而是当初的陵州如今改称清州的北边,北原以东的大山中走出了一个无敌的民族,八千铁骑第一次出山,便击溃了困扰中原两百年之久的北原铁骑,然后一路横推将北原人打回了大凤王城龟缩不出。
面对这种情况,大隋王朝是欣喜的,所有人都期盼着两虎相争坐收渔翁之利,朝廷一边与北原人议和,一边又向这个全族只有十几万人的蛮夷之族表示了友好的态度,当中原以为他们可以安心的躺在家里看戏的时候,自称为蛮真的蛮夷人突然对牧州发动了袭击,这一战直接给了中原一个响亮的耳光。
云州边境三城共二十万守军,做为抵御北原南下的边军,这二十万人对于如今的大隋来说便是难得的精锐,可就是这么一支精锐,被大隋朝廷瞧不上的蛮真三万勇士从正面战场击溃,前后加起来连两个时辰都不到。
至此,牧州北境全线沦陷,蛮真人从不考虑侵占城池以后该如何管理,只要攻下城池便是十日不封刀,几十万百姓的头颅被砍下,无数妇女被欺凌,而幸存下来的百姓接下来面对的是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
十几万被当做战利品的女人孩童被数千蛮真勇士押着返回自己的国土,而这条返程的路上留下了数不尽的尸体,让饥寒碌碌的野兽大快朵颐,甚至有聪明的野兽便跟随在这支队伍的后面,等待唾手可得的美味。
十几万人最终能活着到达蛮真的不到四分之一,而接下来他们面对的是比猪狗还不如的悲惨生涯。
好在当初被顾剑升一剑斩出的大河暂时阻挡了蛮真人的南下,才让云州清河流域北岸的百姓有了逃难的时间,而秦寿便是云州清河北岸第一大城河云城首富的独子。
在战争来临之前,秦寿做为河云城首富的儿子,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有一天会跟一群难民抢猪食吃,也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一个人能够在这种环境中活下来,他见过很多身强体壮的汉子倒在路边,也见过很多柔弱书生被人殴打至死,更多的是那些没有体验过疾苦的富家公子哥鬼哭狼嚎的被队伍丢下,不知道是不是喂了山间的野狼。
这一路走来,秦寿早已麻木,父亲带着他离开河云城的时候带了两大车的粮食和整整四个箱子的金银,家丁护卫更是有三十多人,原本这么大的一股势力是无人敢招惹的,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饥饿的难民看着秦家的车队眼中流露出来的不再是羡慕,而是贪婪。
终于在某一天的夜里,数百灾民袭击了秦家的车队,护卫们拼死反抗但终究没能挡住已经彻底疯狂的灾民,粮食被掠夺一空,白花花的银子散落一地却无人看上一眼,银子在这个时候根本就换不来哪怕一粒粮食,与粪土无异。
而秦家的护卫们也在这次冲突中散去了大半,也许他们在抵抗灾民的时候便已经明白大势不可违,至于他们是不是趁乱也抢了粮食才离去也无人在乎了,最终留在秦家身边的护卫只剩下了十二人。
秦寿的父亲对这些留下的护卫很是感动,并表示到了南州投靠自己的远亲后,一定会好好奖赏他们,但秦父并不知道,自己一家人的命运最终被这一十二人给结束。
忠心在饿死面前就像是一个笑话,那些灾民只知道马车上的粮食,并不知道秦寿家人乘坐的马车上还藏有面食,而这些已经有些发霉的面食才是这一二十位护卫留下来的主要原因。
秦父为了不让难民发觉他们还藏有食物,便下令车队脱离了难民队伍,但他不知道便是这个决定将秦家送入了地狱。
半月前的某天夜里,秦寿狼狈的如同一条野狗一样被秦家的某个护卫用脚踩着脸颊按在地上,喉咙中不断的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在他的旁边躺着刚刚被一刀砍碎胸膛的父亲,秦父到死都没能闭上眼睛。
而秦寿的母亲和侍女们如同一具烂肉一样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任凭身上的男人不断的羞辱,而这个男人两个时辰前还毕恭毕敬的对她说着奉承的话。
“哈哈哈,我的公子爷,睁大眼睛看看啊,当初你不是让老子跪在地上给你当马骑吗?看看老子现在骑的是什么?”
耳边的哄笑和眼前的场景让从未受过任何欺辱的秦寿晕了过去,他不明白,自己以前虽然会做一些荒唐的事情,但自己和父亲同样对他们也不差,就刚才说话的护院,他家中老母生病的时候,秦寿还亲自带了大夫去家中看望,这是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