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所有的一切都是冷冰冰的
杨妈微愣过后，也跟着笑了起来，轻轻点头，再无声地走到两人面前，把水果放到桌上，视线在睡着的二少爷身上多看了几眼。
在她印象里，二少爷是一个喜好清净、自强自立的人，向来所表现出来的都是无懈可击的一面，如同时常挂着的笑容，没有丝毫破绽。
他对谁都保持风度，以礼待人，就像固定了一个外在形象，而人们却难以探索在那无懈可击笑容下的他。
别人很难走进他心里，同样的他也不会轻易对谁敞开心扉，就像上了锁，锁住了另一个自己、不愿让人看到的另一面。
但眼下，杨妈看着他轻靠在青年肩膀睡得那么香时，又觉得似乎跟以往有了一些不同。
杨妈忍不住把目光停留在青年身上，虽然知道他名字，但还是礼貌性地称呼对方萧少爷。
她忍不住用唇语向他笑道：“二少爷睡得挺安稳的。”
萧鸯笑容渐深，看了眼靠在自己肩膀的人，能够看清他浓密的眼睫，在眼睑留下扇形的孤影，发出均匀的呼吸。
他无声地回道：“累了吧。”
黎鸢有失眠的习惯，经常睡不好，如今发烧生病了，正是容易嗜睡的时候，如若能够多睡睡，好好休息，对萧鸯来说最好不过了。
杨妈笑笑过后就转身离开了，对于两人的事她也没有提及半字，毕竟在黎家做事这么多年了，究竟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不该管都心知肚明。
凉亭处恢复了宁静。萧鸯没再摇着秋千，怕会惊醒了睡着的人，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睡颜，恨不得将他所有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黎鸢似乎做梦了，如画的眉宇缓缓拧起，而在萧鸯指腹轻轻抚摸下，再次恢复了宁静，仍旧睡得很安稳。
“真乖啊。”萧鸯情不自禁地低笑一声，目光向远处扫了一眼。
雨停后，那些鸢尾花亭亭玉立，被水洗礼后变得更加精神，枝叶青翠欲滴，空气都新鲜，远边的天际是被雨水清洗过后的湛蓝。
“回房里睡吧。”萧鸯低声念了句。动作轻柔地揽住他肩膀，小心翼翼地抄起他膝盖，生怕会惊醒他。
黎鸢体重很轻，对于萧鸯一个一米八多力气大的人来说，抱起他并不吃力。
回到房里，把他放在柔软大床上后，替他把外套脱掉，再给他盖好了棉被，露出一个脑袋在外边，面色很白。
萧鸯探到他额头测量体温，似乎比起之前要稍微好那么一点点。正当他要收回手时，黎鸢却蹭了蹭他的手，像极了小时候跟亲人撒娇的孩子。
萧鸯忍不住笑了笑，任由他蹭着，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笑道：“把我当做你妈了？”
以为他睡着了不会有所回应，谁知他竟是低低唤了声：“妈……”
萧鸯：“……”
不等他在心里吐槽几句，闭眼沉睡的人，薄唇似有若无地扬起凉薄的弧度，迷迷糊糊地开口：“她从不会……这样……”
萧鸯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这还是他第一次从黎鸢嘴里听到“妈”这个称呼，并且也是第一次说了句与她相关的话。
简单一句话合成便是“妈，她从不会这样”，那么又是哪样的……
萧鸯套话似的开口：“谁说的？”
黎鸢睡着后，提防意识低了，加上高烧本就有些混乱，如今听到耳旁的碎语，便喃喃低语：“她的手……是凉的……”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额头很轻地向萧鸯的手碰了碰，气若游丝道：“怀抱也是凉的……”
“所有……一切……”
“都是……冷冰冰的……”
单薄的唇颜色很浅，有些寡淡，轻轻开启，像不包含任何感情，却也好像压制了所有感情。
萧鸯向来对别人家事都没有什么八卦念头，特别是针对豪门，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可能会发生。
但因为萧鸯生长的环境与那些人不一样，没那么多事，因此也没什么深的概念，一般只在电视剧里亦或者小说中见过。
如今他也并不能从黎鸢几句话中明白什么，但对于黎鸢那所谓的妈，却模糊有了些概念。
突然让他有些好奇，能够在自己儿子的心里留下的回忆全都是冰冷的，那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手是暖的……”萧鸯情不自禁地摸他的额头，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温声低喃，“怀抱也是暖的。”
所以不管是用手抚摸你，亦或者拥抱你的时候，都不需要害怕。
萧鸯见到黎鸢抿成一条寡淡直线的唇似有若无地扬起，再次安稳地睡着了。
房里恢复了寂静，萧鸯蹑手蹑脚地从床上起来，目光落在床旁的柜子上，再看一眼熟睡的黎鸢，慢慢地伸手打开。
如同他所猜的那样，距离床边最近的柜子上摆着几本书，可柜子里边却放着不少安眠药。
除了安眠药外，之前还被他翻出了盐酸氟西汀，一种口服抗抑郁药。
所谓的抑郁症，许多人都熟悉。
他走到阳台，把窗帘拉开，看着外边湛蓝的天空，吐了一口气，再打开手机搜索了盐酸氟西汀。
使用这种药的副作用有：肠胃道不适、厌食、恶心、头痛、焦虑、失眠、倦怠虑弱、流汗、颤抖及目眩或头重脚轻等等……
萧鸯将手机屏幕熄灭，漫无目地看着外边那被暴风雨清洗过后青翠欲滴的景色。
恍惚间，他想到大学时，他曾对黎鸢说过最是讨厌他那副风轻云淡笑意盎然的模样，烦得很。
但是谁又能知道，他并非总是在笑，只是哭的时候，会选择一个人，从不会让人看到。
灿烂微笑的背后藏着的，可能是不被人知道的泥泞阴雨。
萧鸯不知道黎鸢那样一个骨子里坚强骄傲倔强的人，在选择服用这种药时，是在多崩溃痛苦的时候……
并且，是从多久前开始？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分开的时候？亦或者更早之前……
那么，是否也会有过自杀的念头……
亦或者，已经曾发生过……
也不知沉默多长时间，萧鸯无声地笑了起来，沉寂幽深的眸没有笑意，却泛起潋滟，低喃了几个字：“高高在上……”
突然间，这简单的四字成语在这个时候，似乎都变得耐人寻味了许多。
他伸手摸了摸口袋，打算去抽根烟，却忘记昨天全身湿透，烟也没了，而黎鸢房里也没有烟。
说起来，以前黎鸢也没有什么烟瘾，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没见他抽过烟，可当初他说分手时，黎鸢却背对着他，无声抽了两支烟。
床上的人睡得很安稳，肌肤胜雪，躺在纯白的床上，仿佛褪去了沉重的包袱与无懈可击的外表，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萧鸯情难自禁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亲，再替他将棉被盖好，又忍不住吻了吻他的脸。
现在是下午三四点，萧鸯也没什么事可做，便无聊地走到楼下瞎逛逛，发现佣人正在外边打扫风雨过后摧残的树叶残枝。
杨妈看到他便笑吟吟问了声好，笑道：“萧少爷，这是要回去了吗？”
回去？不存在的。
巴不得死皮赖脸留在这儿，被包养也好啊。
“没有，我就随便逛逛。”萧鸯笑了笑，这还是他第二次来黎鸢的这栋别墅，忍不住四处瞅瞅。
上次是醉酒，这次也是，仿佛他喝醉的时候，黎鸢都会对他无限宽容。
看来以后不醉也得多装装。
杨妈了然地笑了笑，道：“待会要出门买食材做晚餐，想问问萧少爷有喜欢吃什么吗？二少爷平时吃的东西都挺清淡的，怕跟你胃口不同。”
“我随意的，不用太在意。”萧鸯并不在意晚上吃什么，可转念却想到黎鸢，也不知他有没有胃口吃东西。
说起来，生病了，得吃什么好？健康有营养对身体好，并且生病也有所帮助……
煮粥么？
似乎以往他生病时，家里人都会给他煮粥喝，各种各样的。
效果如何他也不太清楚，但多少还是有点用处的吧。
萧鸯打开手机网上搜索了一番，确定了某种粥后，截图把食材保存好，再向杨妈笑道：“你待会是要出门买菜吗？我跟你一块去吧。”
“啊？”杨妈瞬间呆滞，忙笑道，“萧少爷你是客人，怎能去买菜？如果你有什么想买的，跟我说就成了，给你买回来。”
萧鸯道：“没事没事，不用把我当客人，我不是。”
在杨妈正要揣摩这句话时，萧鸯笑了起来：“挺好玩的，我就想跟着去。”
萧鸯其实从没下过厨房，可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因此对煮粥其实没概念，但他觉得大概把食材全都放锅里煮到水沸腾了，再撒把盐加配料大概就可以了吧。
好像也挺简单的，难不倒他，说不定还能让傻fufu的鸢宝对他刮目相看呢，真是鸡汁。
虽说可以让杨妈做，但这个时候自己不抓住机会献献殷勤怎么行？还想不想把人哄回来了？
不是有句话说想抓住一个人的心首先得先抓住他的胃么？此时不好好抓住机会，更待何时！
万一黎鸢被自己的手艺折服，一感动，就以身相许了呢？<author_say> 标题开了个假车总会有车的！在后边，信我啊！
另外感谢投票的小可爱们，么么哒。
凌晨的时候尽量把之前还没有补上的一章补上的，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