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逢秋
长春城 秋
城里一副匆忙的景象，商队一支支进入城内，商行商家不断上架售卖过冬物资。
布匹、木炭、油盐米这些过冬必需品每年都是供不应求，每家每户都恨不得能囤多些。
务农的百姓早早出城去秋收，在金色稻田中穿梭，家里的妇女赶工制衣，只为能让全家在温暖中安全度过这个冬天。
交州牧站在州治府的屋顶，这里是城里最高的地方，秋天的第一缕凉风便从此拂过。
他虽是当爷爷的人了，年龄却没有百姓想象中的那么大，离花甲之年还早着呢。
此刻整个长春城都在他的眼底下，作为羽国的正二品官员，他对自己治理下的区域很是满意。
交州的气候比其他地方都要好，他很庆幸自己当年抢到来这里当州牧的机会，就算他是六品武者也不愿意让不友善的环境来‘锻炼’自己的身体。
正当他还在感慨万分时，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他的独自享受。
“大人！费城回信！”
听到李副官的话，交州牧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狰狞不堪。
费城的死老家伙真多事！一个小城主屁话那么多！明年一定要他知道闭嘴两字怎么写！
这些天已经跟费城城主通信好几遍，浪费了交州牧一大堆时间，现在居然还敢打搅他的兴致，他真的恨不得立刻马上跑过去把费城城主打死。
“放我桌案上，你去看一眼修缮城墙的事进度如何了。”交州牧不想这么快回去处理公务，便找了个活把副官打发走。
这一提到修城墙的事情，州牧大人又联想到秋季北贡，城墙可以不修，但不给皇帝上贡，那龙椅上的人就会反手给他一顶谋反的帽子。
他低头看向州治府旁边较矮的建筑，仅仅一会，他就看到好几个熟悉的身影进进出出，门口的马车更是络绎不绝。
“四季商会”
州治府的楼很高，交州牧并不是被迫束之高阁，在这里能束缚他的人只有他自己。
在这上面，他足不出户就能知晓天下事，只不过有些东西他始终都看不清。
就比如近在咫尺的四季商会，商会的下层运作基本是半公开的，随便拉一个小富商问都能答出来，但真正掌权的高层却没有半点消息，连交州牧对商会高层都只有一星半点。
每年上贡都要通过四季商会的运输调度，这已经是每任州牧的共识，现在的交州牧也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反正按约定俗成的规矩做事准没错。
“罢了，忙着呢，过几年回帝京有的是时间。”喃喃中州牧从房顶一跃而下，再次将自己安置在高阁中。
每年落叶时栾树总是争早，牯牛山上黄绿交加，尚未退去的绿意和早来的秋色争执不下。
黄俊杰看来这是不错的美景，叶家来拉人的车已经在山脚下等着，故此景色又更好上几分了。
出发前他这个当寨主的肯定要进行动员演讲，最主要的还是提醒这些为人处事较为鲁莽的寨民。
“各位！”黄俊杰站在柴房顶上，他发现这里位置挺不错，下面大片空地能站人。
“我们要富强！就必须先走出大山，让其他人认可我们！这次大家好好干，你们以后就不再是黑户，你们的子孙就不再是土匪！大家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
讲完一段，下面就有人带头鼓掌，还听不大懂的人也稀里糊涂的跟着鼓掌。
黄俊杰伸出双掌压了压，高兴的神色溢于言表，接着又摆出一副较为严肃的样子说道。
“我对大家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跟陌生人吵架打架！我知道城里人可能会看不起我们，但是！我们以前也抢过他们不少东西，他们对我们有意见再正常不过！”
“等我们以后发达，他们还得有求于我们。各位！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如果他们刁难我们，不理他们便是了！”
黄俊杰很清楚自己的这些人都是什么货色，土匪自然是脾气不太好的，所以他用了最简单的方法安抚他们。
大饼一画，别说这一百多号人能吃饱，再来两百号人一样能吃！
加上黄俊杰这两天用一点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为自己造势，寨里大部分人都已经相信黄俊杰攀上高枝，对于他的话自然就没人质疑了。
而且身为寨主的黄俊杰还承诺帮他们带孩子，那些之前被叶闻雅杀死的人的剩余财产分一些给他们，尝到甜头且没有后顾之忧，他们也生不出什么反对意见。
把这百来号人送下山，黄俊杰没看到叶如生和叶闻雅亲自前来，他知道两人的身份高贵不可能会亲自来，但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失落。
百来号人随着叶家的车队前往长春城，路的尽头是终点，也是新的起点。
他们或许有忐忑，也有紧张，但更多的人是不知所措。
他们当过土匪，当过大头兵，可就是没有当过真正意义上的普通百姓，黑户连百姓都算不上，朝廷不承认他们的身份。
别说是他们，恐怕就连他们的祖辈都是黑户，这叫他们如何知道前途的景象，怎么不会迷茫。
有些人本想跟黄寨主说些告别的话，在看到叶家车队的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早就想不起来了，一群人只是呆呆的跟着车队一起走。
黄俊杰看着渐渐消失在弯道尽头的队伍，终于舍得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
别人看来他是寨主，理应有统率全寨的能力，不是管理能力十分过人，就是武力超群镇压群雄。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的管理能力并不好，武力可能就比自家土匪稍微强点，要不然他也没那么容易被林缺赶下台。
下山的时候他带着一群人，再次上山回寨却只有他孤身一人，四周突然就安静下来，这反差让他感觉不是太习惯。
黄俊杰笑了笑，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反正迈开腿继续往前走就对了。
走过崎岖的山路把草树甩在身后，他隐隐看见自己的寨子的轮廓。
“寨主！快看，是寨主！”
“寨主大人！”
几个巡山的小孩嘴里叽里呱啦喊着寨主，又蹦又跳的朝黄俊杰身边跑去。
若是被上次商会送信的信客看到这几人，说不定会跟黄寨主告上一状。
黄俊杰指着其中一人问道：“二虎，你怎么穿着皮甲，这么大一件太不合身了。”
二虎把手里的木棍架在肩上，摆出姿势更好展示出身上穿的皮甲，兴奋的回答道。
“我妈说老爸参军去啦！这皮甲给我穿，以后我就是真正的兵啦！哈哈哈！”
闻言，黄俊杰脸上一僵，又迅速恢复表情，挤出一个如同慈祥长辈般的笑脸夸赞道。
“好！我的士兵们，这寨子以后就交给你们来守护！”
被寨主一表扬，涉世未深的孩子们瞬间感觉自己十分光荣，仿佛寨子现在真是他们在守护一般。
黄俊杰告别兴致勃勃继续巡山的孩子们，自己忧心忡忡的回到寨里。
“守护我拿什么守护？”
在普通人眼里他们是杀人如麻的土匪，但他经过那一晚后，他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这些人只是强一点的普通人罢了。
林缺好歹还是成名已久的世家武者，能以强大的武力威慑黄巾寨的众人也并不奇怪。
但就算是他以为强不可敌的林缺，也被年纪更小的叶闻雅杀了，而叶闻雅现在只是一个小女孩，要是再过几年，他整个黄巾寨是不是都会被叶闻雅只手拿捏？
黄俊杰不敢想，黄巾寨在江湖里是底层中的底层势力，自从他父亲死后寨里连个七品实力的武者都没有。
江湖规矩中最大的公道就是武力，连与别人一战的实力都没有，谈论公平二字便显得可笑又滑稽了。
他也很想努力提升自己，但天赋与师承都不具备，祖上传下来的武技也不过是军中的技法，练上二三十年撑死就是一个七品武者。
远水救不了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