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夏日里倪曼最怕台风，几日来，天气晴好，无风无雨，不热不闷，她苦等正式上班通知的焦躁心情也缓解了大半，尤其新的兼职环境好，待遇好，人际关系简单，这让她十分舒心。
人际关系真的太简单了，每天上班看到的人都是焦镇，他也是露一下头就不见了，完全不需费心相处。
第一天上班，老板去打篮球了；第二天上班，老板去游泳了；第三天上班，老板去健身了；第四天上班，老板去按摩了；第五天上班，老板约了人玩赛车，走了。
“老板，都不来公司的。”倪曼悠悠的说，关键她还不认识老板，总觉得不太踏实。
“哈哈，偶尔会来。他身体不好，让他玩吧。”说完，焦镇也走了。
身体不好？天天各种打球、健身会身体不好？一头黑线的倪曼，埋头翻焦镇刚找出来的几本账目。
“曼曼，江湖救急，今天陪我去一个cos的面试。”
“cos也要面试？”
“人家大公司嘛，好多人竞争这个，要试一下才决定用谁家的。”
“我这就去。”倪曼给妈妈预备了午餐，说明了是跟尧尧出去后，直奔时艺尧的工作室。
在“千艺工作室”，时艺尧把倪曼cos成了一个暗黑性感系的御姐人物，戴了黑色的美瞳、黑色长长的假发，除了原本雪白的肌肤，她琥珀色的眼睛和奶茶棕色的天然发色都被遮盖住，估计倪妈妈也认不出女儿来了。
“曼曼好好看，四肢修长，适合各种cos。”
“别拍马屁啦，我这不是已经来了，不会跑的。”她不太喜欢cos，时艺尧是知道的，所以有意无意的在哄她。
“这些表面的俏丽新鲜，你根本不在乎，我知道。”艺尧尖尖的下巴，高挺的鼻子，还有小巧的嘴巴在讲这话的时候，全都快皱到了一块儿。
“只是我喜欢的不在这方面而已，就像你也不喜欢做账和写字啊，是不是？”
“是的，我们还是做了好的朋友。”
面试过程并不复杂，有七八个团队的人在竞争，但面试的这个大厅还是安静有序的，倪曼不需说话，只摆着酷酷的眼神站在那里就好。
面试官是三位年轻人，中间一位穿着t恤休闲裤，他身边两位倒是全套的西装，蛮正式和帅气的。她眼见着左边那位，穿浅灰色西装肩膀宽宽的男士，他漂亮的单眼皮像水墨丹青精心描摹过一样细长好看，高鼻梁又显得浓眉突出、眼睛深邃，歪着头他跟中间的老板说了句什么，修长的手指含蓄的指着倪曼，眼睛也不住的多看了她好几眼。
面试的结果是千艺和另外一个工作室，两家都被选中了，两个小女生算是没白忙活大半天，时艺尧工作室也又多了一份工作。
还有三天六月便结束了，普通人关注的也许是天气，必竟七月流火，更火的天气马上才要来临。对于会计人来说，这可是关键的几天，必须把账记清楚，结账，才好顺利的开展下一个月的工作。
第六日上班，已经习惯了老板隐身的工作状态的倪曼，觉得还蛮放松自在的。她早早知道了老板爱玩的原因，原来星辰公司就是做运动场馆运营的，从场地设施，到会员制，再到对外承租，整套管理十分成熟，账目也简单清楚。游戏、打球、健身的地方就是自家生意，老板常常光顾，现在看来，完全在情理当中。当然，清楚的是去年的账目，今年的账目嘛，一言难尽。
据焦镇说，前一位会计年纪不小了，她是退休回家带小孙子去了。倪曼发现，星辰今年的账目她只记了一个月不到，自然是没有一个月结好账的，这个大发现让她觉察到一个大问题，她要开始加班了。
一个人在公司，倪曼习惯开着门，不然封闭的空间，她还是有点点害怕。在外面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倪曼听到了一阵奇怪的脚步声。那是什么东西“咯噔咯噔”一下一下点在地上的声音，由远及近，来到了她的门口，她紧张的站起身来，正看到来人站在那里，也在望向她。
那是一张她已经熟悉的五官过份精致的脸，不过他今天没穿西装，而是在白t恤外还罩着一件宽松带些暗纹的白衬衫，衬衫没系一颗扣子整个松散着，搭配一条宽松的黑色直筒裤和小白鞋，时尚又轻松的休闲雅痞风，发型也顺滑着，遮住了他的额头。
“我可以进来么？”清透干净的男声并不大，好像怕吓到她。
倪曼脑子在飞速的运转。“可以。”她认识他，就是昨天她陪艺尧去面试的时候，坐在左侧的那位“考官”。可是，他应该不认识她，因为她现在是素颜还带着眼镜。
他右手扶着一只黑色的手杖，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咯噔咯噔”的声音正是他行走时手杖点地的声音。真正的脚步，并没什么声音，只几步路也可看得出右腿是不健康的，但他走的很稳，并没有摇摆和颠簸。
“你是新来的会计吧，在加班？”新来的会计他记得叫倪曼？不过，这不是那天在电梯里帮他捡手机的女孩子么？他路过楼下看到灯亮着，真的特好奇自己公司居然有人在加班？
“是的，你是来找谁？”他果然没认出自己是昨天的cos女郎。
“我来找焦镇，看灯亮着以为他在。”她不认识他，更不知他的身份，樊书臣突然想逗逗眼前白净漂亮的小女生。
“他……出去买东西，一会儿就回来。”她害怕这个不知名字的陌生男人，保护自己已成为本能反应。
小丫头还挺有危机意识，自己这腿脚，能把她怎么着？“工作太多做不完？之前的会计是王阿姨，从来没听焦镇说加班过啊。”
“王会计的工作有一些没来得及做完，马上月末了，不加班会来不及结账的。”倪曼算是真实的回答了情况，又没揭露王会计工作的疏漏，更没暴露公司的商业机密。
不揭人短处，不埋怨工作，好聪明的小女生，他看着细瘦文弱的倪曼，完全还是一副大学生模样，又想起那天她在电梯里帮自己捡手机的情景，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赞赏。
“月末，会很忙？”他都不知道会计的具体工作是什么。
“会非常忙，不单纯记好账，还要结账、报税，还有一些出纳的工作需要去银行。”半年的账啊，她要忙好久。
“应该要老板给你派车和司机。”他真的在考虑了。
“不不，不要那么麻烦。”她可以安安静静做好工作。
“你忙着，我还有事，先走了。”知道了真的是在加班，他向她道别，转身想要给焦镇打电话。
“我送送你。”倪曼从桌子后走出来，诚意想送送他，毕竟自己对人家撒谎，虽是出于保护自己，可她也有些歉疚。
他没再说话，已扶着手杖慢慢挪动脚步转身，他身材高大，肩膀很宽，腰很细，如果不是腿脚不好，完全可以说是身材相貌都十分完美的男人。他走路比较慢，右腿僵硬明显没力气，需要借助手杖的扶持、支撑来稳定身体，细看他左腿也不完全灵活健康，有些没力气，只是跟右腿比起来好了太多。
樊书臣知道她在他半个身位的后方默默送着自己，她在看他的腿吧，不能分神再想了，认真走自己的路吧。到了电梯边，倪曼还好心帮他按了电梯，“谢谢。”他侧头道谢，离的近了才发觉她个子很高啊，差不多到自己嘴巴那么高了，坐在那里小小只，他以为她很矮呢。
“不用客气，再见。”看着他走进电梯，她才放心的对他摆摆手道别。
当晚，樊书臣打电话给焦镇，才知道王会计居然留了差不多半年的工作给倪曼，难怪她要加班了。
第二天跟哥哥吃过晚餐，樊书臣又鬼使神差的把车开到了公司楼下，20楼的灯，果然还亮着。
“妈，这不是刚刚接手工作，有好多东西没有捋顺嘛，过几天就好啦。嗯，你晚餐吃了什么？我？我当然吃了，吃的面，很好吃，老板还买了奶茶和蛋塔。放心吧，你早点睡，不要等我，好，拜拜。”她讲电话的时候听到了同昨天一模一样的“咯噔咯噔”的声音，是他？抬头时，人已经在眼前。
“还是我，你不要害怕。”知道自已走路有特别的声音，但他还是打招怕吓到这个文弱的女孩。
“我知道，你是……”倪曼已经从焦镇口中知道了他就是老板樊书臣，放下手机立刻站起身来，可突然袭来的胃痛真的太疼了，话没说完她已捂着胃弯下腰去，想给他问好的话完全没说出来。
看她的样子，他知道她一定是哪里不舒服，“你哪里疼？”他着急了，脚步却不是很听从心的意愿，想走快些有点难，需要付出走路姿态很难看而且容易摔倒的代价。
听手杖点地的频率她也知道，他急着过来看看她，看到他手扶着桌子稳住身体，急急的问她，她也连忙解释道，“有一点胃疼，没事的，我去喝点水。”
回想刚才听到了她跟母亲的对话，樊书臣明白了，“你没吃晚餐吧？现在的情况是应该吃药还是吃晚餐，才会令你的胃好起来？”
“喝点温水就可以，我去倒水。”说完话，倪曼捂着胃的地方，拿着杯子走出办公室去倒水喝。
樊书臣知道自已不必抢着帮她倒水，因为她自已去倒水应该比他拿着水杯走到茶水间来回还快一些，他于是拿起手机，开始买胃药、面、奶茶还有蛋塔，感谢跑腿这个行业，真的令他感觉方便了太多。
“樊总您好，我是新来的会计，倪曼。”她喝了一点温水，胃里的刺痛已经缓和了好多。倪曼自小肠胃虚弱，自母亲大病一场，她又伤心又伤神，更是熬着身体照顾母亲，胃病终于坐实了。
“昨晚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樊书臣不笑的话，气质里有点冷漠和淡淡的忧郁，他这会儿微笑着道歉，唇线清晰，笑起来的弧度非常好看，整个房间都亮了。
“是我反应太慢了，谁会那么晚来找焦镇呢？应该想到是您的。”
“不要您您的，把我叫的好老呀。”为了转移话题，他随意指了一下桌子，“我能看看你记的账么？”
“好的，给你。”
他喜欢她的聪明坦率，接过大账本，他把手杖靠在桌子边，两手捧着账本认真的翻看起来。她的字好漂亮啊，不但账记的像印刷体，而且有几页没记完的册子里还夹着小字条，那上面的字才是她原本的笔体，真的是有风骨又秀气的小楷字，太好看了。“你，你的字，写的真好。”好像一朵朵白玉兰盛开在淡黄纸笺。
“谢谢，只是比别人更喜欢写字，所以写的多了一些。”
“不要太谦虚了，真的好看，有机会给我写几个书签好么？”
“当然好。”
“你的书法老师是？”
“蓝洲老师。”
“抱歉，我没听过，我是个不学无术的人。”他的唇又勾勒出好看的弧度，这一次是因为自嘲。
“术业有专攻嘛，你不搞这个专业，没听过好正常的。”
“还要加班多久呢？我从来不知道会计工作这么难，早知道我少花一些钱。”
倪曼听他这样说，忍不住笑了，“花一百万和花一块钱其实对会计来说是一样的，每一个步骤都一样要履行，您也都是要签字的。
“那我下个月开始不花公司的钱，你是不是就轻松了？”
“不可以不可以，至少要开工资的呀。一旦要开工资，便涉及了报盘，打卡，记账等等啦，最后还是要跑银行。”她眼看着樊书臣开始皱眉头，于是结束话题，不敢再给他说了。
“看来要再请一个人回来。”
“给我加薪水啊，我可以做。”她狡猾的笑了，告诉他她是在开玩笑。
“哈哈哈，好啊，我喜欢明明白白跟我谈钱的人。”
两个人聊的正开心，电梯铃提示音传来，有什么人上来了这层。很快跑腿小哥哥来到了这间开着门的办公室门口。
“樊总，你叫了外卖？”
“噢？”他拿起手杖，扶着慢慢转过身去看，“是我叫的跑腿。”他向那人招招手，收下了跑腿小哥带来的几袋子东西。
看着被自已一样一样摆满的办公桌，倪曼很惊讶。单是胃药，他便买了二十几种，热气腾腾的汤面，四种口味的奶茶，还有一盒闻着味道便道香香甜甜的葡式蛋塔。
“这么多……”
“这些不都是‘老板’已经买给你的么？”全部是进门时听到她讲电话的内容，他温柔的笑言，“不知道你的喜好，但太晚了，奶茶我只叫了经典口味，胃药嘛，我挑中成药点的，担心西药会太过刺激，你看看有没有能吃的？”他是那种会把奶茶每样口味都叫一遍的人，但今晚，克制住了。
这都是她刚才在电话里对母亲随口说出的晚餐，他竟然一样不落的都叫了来。
她平时不敢乱吃东西，酸的、辣的都不行，樊书臣叫来的面，一点酸和辣都没有，让她心里有些莫名的感动。想叫他多学习一些会计知识的劝说，就这样被美食和药的到来给打断了，是啊，每个人的特长和关注的点都不同，在乎的事情也不同，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已的想法加诸对方身上呢？默默欣赏他的美好和不完美，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