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海上升明月
每天的饭点，是庆香楼最为喧嚣的时候，南往北来的旅客，聚集大堂，喝酒吃肉，众说纷纭。
东娃儿和唐颖可不喜欢凑这样的热闹，唐颖便跟朱老板定好，每次在饭点前半个时辰，做点简餐便可，只图一雅静。
其实，也不全是为了这个。
庆香楼的美食声誉极高，可它贵啊，囊中羞涩的唐颖，总不能天天去问秦木雨要她那分润吧，何况还是道不清理不顺的那种分润。
再说了，她唐颖怎么不得为自己攒点积蓄不是，毕竟那透支数年的御史薪资，是指望不上了。
三楼，与雅字间相邻的风字间，住有一位双鬓斑白的白衣儒生，他的想法与东娃儿他们不谋而合，也是经常提前或者晚一些，去后堂要两小蝶下酒菜即可。因为他最喜欢饮酒，腰间的酒壶从不离身，而且他那酒壶中，酒未断过。
东娃儿经常会碰到白衣儒生，便一起去后堂取饭菜。东娃儿听白衣儒生谈吐文雅，善于诗词歌赋。
当然，这是从唐颖姐姐那里听来的，那叫诗词歌赋，东娃儿哪知道这些，他只知道先生懂得真多，也难怪他会听不懂先生讲得什么。
但听不懂不代表不喜欢，东娃儿就很喜欢这个白衣儒生，也喜欢听他说那些奇文怪字，尤其是他喝醉的时候，更是文飞字舞，吞吐天地。
我本世间一散人，唯求今朝醉梦中。
奈何天上太寂寥，明月照升一仙人。
这是有一次，东娃儿扶着醉酒的儒生回屋，儒生醉语连篇，最后挥笔疾书，写下的一幅字。
东娃儿也就认得里面几个字，但他看那字却看得出神，心中只觉笔锋如龙，刚劲有力，一时间沉浸其中。
那白衣儒生却突然起身，口中喃喃道，拿走拿走，快拿走。
东娃儿也不知他到底为何而说，但他看了看那幅字，感觉儒生应该是将字送给自己了。即使错了也不怕，这字是他随笔而写，到时再写一幅字就好。东娃儿将字一卷，带了回去。
之后，东娃儿特意跟唐颖请教了字的内容，虽然啥意思唐颖也没说出一二，但东娃儿就是觉得喜欢，便将内容熟记于心。
今天，东娃儿走出房间，再次碰到白衣儒生下楼，便上前问候道：“先生早。”
“小友早，取饭菜去。”
“是的，先生。”
“你我一道，正好临走前，有一事想与小友说说，难得清醒一日，莫失莫忘啊！”
“好。”东娃儿仍然不知先生何意，可他还是喜欢跟先生一起，正好听一听先生的奇趣怪说，挺好。
东娃儿本以为先生会再讲一些神奇古怪的趣事，比方那赶京的书生，喜欢上了夺人心魄的鬼魅，并以真心感动了鬼魅不再害人，只可惜最后双双身死道消；又说山中多狐妖，善化人形入世，扰乱世间，只为寻心欢。
可这次，白衣儒生不同往日，甚至连腰间的酒壶，都未曾拿到嘴角咪上一口。
“醉梦一生，无边大道，清醒一时，即为蜉蝣，今多歧路，了却沧海。”
“先生，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东娃儿头一次见先生神色如此端正，不沉醉酒中。
这本应替先生高兴，可东娃儿总觉得，今天的先生，不如醉酒的先生，至少自己喜欢那个似醉非醉，笑谈世事的先生。
“呵呵，小友知我。”白衣儒生释然地看着东娃儿，微微一笑，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东娃儿的脑袋，朗声道：“值得。”
东娃儿听到这两个字，心中一震，这是若菲亲口回答孙爷爷的，值得，也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的两个字。
东娃儿正欲问先生何意，却发现先生已经走到客栈门口，他举手挥了挥，说了声，走了。
也许先生并没有在口中说，但东娃儿心间就是听到了。
东娃儿向先生离去的背影挥手告别，他感觉先生不会回来了。
东娃儿的感觉是对的，午时未到，风字间，住进了一位身着华丽，穿金戴银的大商贾，想来也是为了此次的珍宝会。
东娃儿若有所失。
东娃儿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若菲，他去送饭，若菲看都不看他一眼。
唐颖躲在一边偷笑，也不帮东娃儿说句好话，任由东娃儿在那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
“东娃儿，我这次出去，可能需要三天时间，你要是有事，可以去请教孙老帮忙。”
“我会的。”
“小若菲，你要是想我了，就把我教你的名字练会，只要你写会自己的名字，我就回来了。”
“才不学，不回来更好。”
“那你可别后悔！”
“不会。”
“呵呵，东娃儿照顾好若菲，走了。”
“我会的，颖姐姐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
送别唐颖，东娃儿回到房间，看着一言不发，只知道在那吃饭的若菲，东娃儿心安许多，他走到若菲跟前，也不去打扰她。
“以后，不要做危险的事。”
“我知道了。”
“给，你也吃。”
“好，我吃了，若菲也不要生气了。”
“嗯，行吧。”
“若菲，你今天还要出去吗，我陪你一起。”
“不了，凶女人不在，我们还是在客栈里吧！”
“也好。”东娃儿点点头，现在若菲竟然连她棚子里的宝贝，都可以不去照顾了，看来她已经习惯跟颖姐姐在一起了。
东娃儿看了一会，若菲在那虫爬似的字迹，顿时感觉自己很有学习的天分，先生那幅字的第一句，他已经练会了，而且字迹比若菲要好一些。
过了未时，若菲已经睡着了，东娃儿小心翼翼的走到另一边，盘坐在地，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东娃儿这次只用了七八十次，便找到了神能脉络，随之进入了道山海。
不知为何，东娃儿进入道山海，竟感觉一丝冷意，他打量四周，除了小池塘大了点，草多了些，其他也没什么变化。
“山丘”
东娃儿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与先前有些不同，他沿着倒流的小溪，一路跑到了寂静的海边。
东娃儿回身望向山丘上面，不止是距离远了，而且山丘也高了许多。
自己仅是突破一阶，变化就如此大，东娃儿不由喜出望外，他全力地向山丘上跑去，修炼，继续修炼。
当东娃儿跑到山丘上时，发现原本死寂沉沉的海面上，缓缓升起了一轮明月，皎洁如玉，散发莹莹光辉。
东娃儿呆呆的注视着，那第一次浮现的明月，心中充满了疑惑，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