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你来告诉我！
表面上，大高个空龙一脸严肃，但严肃中透露着颓废的气息：
“是的，一百多次人生！
“每一次，都是从我跟玉藻前的战斗开始！
“每一次，都那么的真实！
“要么我打输了，他放过我。
“要么我打平了，他抽身离去。
“每一次，都有着不一样的情节发展！
“第一次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中招——
“我打输了，他放过了我，我苦练十载，成功领悟剑心，找他一雪前耻，我赢了，我功成身退，我娶妻生子，我开宗立派，我活到七十二岁，寿终正寝，在子孙的围拢下安然离世
“我本以为我的灵魂会去净土，可是下一刻，我居然出现在那片战场上，又面对玉藻前！
“几十年的人生，所有的爱恨情仇，完全是假的！”
嘶！
元师和照美冥面面相觑。
他们代入“山椒鱼康郎”的角色，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几十年的“真实经历”瞬间崩塌的情形……
顿时感到不寒而栗！
而大高个空龙则是瞪大着眼睛，咬牙切齿地继续道：
“这还远远没结束呢啊——
“第二次轮回里，我狂怒无比，潜力爆发，跟他战了个平手，逼他离开。
“但我心中已经起疑了：我真的处在现实之中吗？
“这一次、当下的一切，是不是也是假的？
“我不知道真相，我也没有任何手段去探索真相。
“我只能浑浑噩噩地活下去！
“这一世，我心有杂念，难以抵达剑术的极致境界。
“我碌碌无为地度过了一生，没有娶妻生子，也没有传下去剑术。
“最后，大概五十八岁的时候，我孤苦伶仃地死了
“死前，我有点后悔：万一这一生是真的呢？我岂不是虚度了一生？
“可是！”
大高个空龙目眦欲裂：
“这一生还踏马是假的！”
他爆粗口了。
一直温文尔雅的“山椒鱼康郎”，居然爆粗口了。
但元师和照美冥都没有觉得违和——他们也想爆粗口：
真特么邪门这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神级的幻术？！
大高个空龙愤怒之后，颓然继续道：
“第三世，苍老的灵魂回归年轻的身体，又回到了与玉藻前面对面战斗的时刻……
“那时候我还庆幸呢：还好还好，上一世虽然浪费了，但那是假的
“然而接下来呢？
“我已经记不清，我在第三世是打输还是打平了——轮回太多次了，我记不住所有的细节。
“总之，与玉藻前战斗之后，我仍然要面对那个问题：我当下所处的人生，是真是假？
“第四世、第五世、第六世
“第二十四世、第二十五世、第二十六世
“第四十四世、第四十五世、第四十六世
“我慢慢绝望了，我以为，这个轮回是永无止境的
“我甚至在某些人生里，变成了无恶不作的大反派，试图毁灭整个世界！
“我甚至刚轮回，就直接拔剑自刎，根本没有对战玉藻前的兴致！
“——我记得，那个阶段，应该是第五十世前后吧，我大概自杀了七八次吧。
“后来因为自杀也完全无用，不过是加快轮回，以及我的理智略微回归，意识到‘万一这次就是真的人生呢？自杀岂不是全完了？’，这才放弃了。
“可是，理智没能一直坚持下去：到了第八十六世，大概是这个阶段左右吧，我再度崩溃了，又开始了自杀，或者无差别滥杀！
“一百世以上的时候，理智再度回归，但
“可能已经算不上理智了吧那是绝望，那是麻木”
元师和照美冥只觉得仿佛有人掐住了自己的喉咙，让自己有了深深的窒息感！
他们有自知之明，知道若是把自己放在“山椒鱼康郎”的位置上，自己也一定会发疯的！
照美冥母性泛滥，她劝慰道：
“振作一点，都过去了”
不料，这句话居然像是点燃了炸药包！
“山椒鱼康郎”直接炸了！
他一脸狰狞，“噌！”地一下起身，高声叫道：
“‘都过去了’？啊？！”
他捏起了嗓音，模仿女声：
“‘康郎先生？康郎先生？冷静一点呀！’
“‘没事啦没事啦都结束了’
“这些话，我已经听你说几十次了！
“几十次！
“而我呢？我向你们解释我在幻术之中的经历也已经几十次了！
“还有我精神崩溃、懒得解释，杀死你们，或者被你们杀死的几十次！
“你来告诉我！我怎么确定，是不是真的‘都过去了’、‘都结束了’？！
“你来告诉我！我怎么确定，唯独眼下这次的经历，不是虚假的？！
“你来告诉我！我怎么确定，等当下这个我死了，是不是又会回到那个该死的战场上，面对那该死的玉藻前？！
“啊？！你来告诉我啊！”
面对男人歇斯底里的咆哮，照美冥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而元师，暗暗咽了口唾沫：
玉藻前太可怕了！
惑人心智的大妖，名副其实！
绝对不能得罪他啊！
好半天，照美冥才一脸复杂地急声回应：
“你相信我！这一次是真的！你已经脱离幻术了！”
大高个空龙无力地坐回位子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脸。
颓废的声音，从他指缝间传了出来：
“你的这句话，我同样听了不下三十次了呀”
照美冥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个无解的证明。
所谓的“恶魔的证明”，跟唯心主义挂钩：
当一个人感受到的一切，都可以被虚构的时候，任何人都没法向他证明“你看到、听到、触摸到的我，是个真人，不是虚假的”。
所谓的“缸中之脑”……
照美冥用怜惜的眼神看着大高个空龙，焦急，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对方。
“康郎先生啊”
元师苍老的声音传来：
“不论人生是真是假，不论人生是不是有意义我们都要面对它的。
“其实，我说句实话，我有点羡慕你的遭遇！”
“啊？”照美冥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