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快递（8）
还剩下不到三天，生路似乎还毫无头绪。
倒数第三天，邢清明又一次吞噬了快递纸箱中的诅咒物。
这回他的脸色有些发青，过后形容说“那是一滩成分不明的，肉泥状的东西”。
派送员再一次出现时，虽然换上鲜红崭新的制服，也冷着脸，并不再和他们搭话。
陆清时像是没发觉他的变化：“陈先生不在家，我替他签收。”
快递员死死地盯着他，污黑无光的瞳孔一动不动：“请陈先生来签收快递，谢谢您使用云通。”
陆清时皱了皱眉，没有放弃：“我是他的舍友，我…”
“陈先生哪有不在家，”快递员的嘴角逐渐拉开出扭曲的弧度，“他不是正在您背后站着吗？”
再使用代签这样的逃避手段已经不行了，陈程抖着手签下名字。
他几乎不敢抬头，也不敢看派送员逐渐变得青白的皮肤，签完之后就喘着粗气关上门。
“他，他已经彻底不是人类的外形了，”陈程心有余悸，“我能感觉到，第七天他会杀了我…”
不是小打小闹，也不是之前伪装的和蔼，他真的会直接动手杀人。
邢清明脸色同样阴沉：“那就在明天解决这件事，不需要给他第七天的机会。”
《全球逃生》中，邢清明的通关井口数为七，这也归功于他有极强的能力，鬼手。
只是这次和以往都不一样，可供调配的逃生者没有那么多，也无法像是游戏中一样，几个逃生者一同联手。
鬼给的提示都在前面了，当它变得无法交流时，也基本不会再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陆清时没参与讨论，专注的在电脑上构建思维走势图，归拢各种可能。
他抿紧唇角，连午晚餐都没去做，还是陈程请客，又求着邢清明一道下楼买回来的。
“这要不是快递员是鬼，我都想点外卖了，”陈程勉强道，“我现在对这些人有心理阴影。”
他们知道太多信息，熟络一点的能清楚这一片的情况，知道你网购什么。
他们什么都知道，你的地址，姓名，年龄，外貌，甚至还有开门的时机，统统易如反掌。
季重影认识李璐—他对李璐心生歹意—他趁着送快递的时机分/尸李璐—那么，季重ying（四声）又是什么存在？
不，这不合理。
在吃晚餐时，邢清明拿着一把烧烤，突然开了口。
“我请517又调查了季重影，得到更具体的消息。目前可以确定，他在车祸前后是截然不同的人。”
邢清明语出惊人：“他的同事说他变化很大，习惯，口味，爱好，全部都不一样。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
不是往坏处改变，而是往好处去改变。
陆清时沉思片刻，和邢清明对上视线。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邢清明沉声道，“如果他不是人格分裂，而是被鬼附生，这一切都很有可能了。”
被一只陌生的鬼附生，在别的城市获得的有关灵异事件的信息里，也不是没有存在过。
最知名的当属南潮市的一起a级超高难度事件。那个事件中的鬼曾经附身过上百人，宣称要自主进行“公平公正的审判”，轻易结束了上百人的性命。
对于没有生路的情况来说，这几乎是逃生者都难以逃脱的噩梦。
陆清时：“季重影分为两种性格，孤僻的是人类，还是开朗的是？”
邢清明微微摇头：“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我的推测。孤僻的才是人类，他在车祸前就被恶鬼所影响，犯下了对李璐的罪证。”
“之后逐渐被附生，车祸应该彻底让人类意识陷入重创，甚至死亡，给了恶鬼可乘之机。”
可能一般的人会认为开朗是本性，孤僻才是恶鬼，那就掉入这起事件的陷阱里了。
“如果是这样，找到李璐的一些遗物，或许能起到阻止作用，我已经对上级申请了。”
这就是成为公职人员的好处，也是z国一贯对逃生者们采取的态度。
统一管理，统一调度，把所有事件的损失都控制在最小，人力物力利用最大化，尽可能控制损失范围。
邢清明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若有所思的黑发青年。
对方在这件事里发挥的作用也不少，他已经向上级申请，之后也未尝不可作为辅助人员存在。
不论这次事件的主角是快递小哥还是李璐，在使用李璐的遗物时，都可以对他们起到克制作用。
当然要是这两者都不是，那做的前期准备就毫无用处，只能硬着上。
“我觉得可能不是这样。”
邢清明抬眼看他：“嗯？”
“车祸前的季重影，对李璐是正面情绪反馈，他没有理由突然杀她。”
陆清时有条不紊：“邢先生，你既然可以相信阴郁孤僻的人格是人而非鬼，为什么不能进一步推测他对李璐没有恶意？”
邢清明顿了顿。
他紧皱眉头：“我不否认你的观点。但是车祸之后，李璐已经去世了。”
“来送快递恐吓的是季重影，他每天送的这些东西，难道是送错人了吗？”
这一点陆清时也暂时没有想明白。
他能推导出前面很多细枝末节的事情，唯独会卡在这里。
“时间不多了，”邢清明起身，“我去申请调用李璐的遗物。”
陆清时心不在焉的烧热水，无论是选择谁当事件主角，都有一定的风险。
更或许其实这两位都不是鬼，也说不定。
【evil16991206通过你的好友申请】
【evil：】[合同txt]
【evil：】如果没什么问题，希望你能尽快办理春田养老院的入职手续。
好像不是开玩笑的？
陆清时愣了一下，他对突然变顺利的入职进程还有些难以相信。
在处理灵异事件的这几天，他的神经紧绷着，也没仔细考虑找工作的事情。
【是陆不是鹿：】谢谢，如果通过，我可以过几天再来入职吗？
【evil：】嗯。
陆清时下载文档，里面是一份很全面的招聘合同。
五险一金，社会福利，包吃住，每个月固定三千五的薪酬，在春田养老院上班。
春田养老院在临江市偏郊区的地方，陆清时没有去过，不太熟悉。
不过如果是住在员工宿舍，那这些事情就没什么关系了，他也是能宅的住的人。
前提是，要先把目前面对的事情解决掉。
“李璐的遗物，她的家属交给了我们一部分，这是手机和一些物件。”
邢清明在第六天早晨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拿着一个黑色的手提袋。
他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有发卡也有女孩子会喜欢的东西，零零碎碎的。
邢清明神情紧绷：“本来应该随着李璐一起火化，但是她的父母没有舍得。我们挑一部分使用，剩下的尽可能保存下来。”
那对年迈的老人听说了事件局工作人员的来意之后，虽然悲痛万分，还是收拾了能用的东西，样样都贴心的贴了标签，写明它们在女儿心中的地位。
女儿已经去世了，不管恶鬼到底是他们的孩子，还是杀害他们孩子的凶手，这件事都得有了结，也不能再牵连无辜人的性命。
陈程揉了揉头发，看着满桌子的物件和纸条标签，神情也有些触动。
“这件事该死的只有凶手，”他干巴巴的说，“恶鬼肯定不是李璐，我觉得不是她。”
邢清明偏开目光，没有再看桌面，语气冷硬：“任何情况都有可能，轻易做判断是没有必要的。”
手机还算新，陆清时拿了过来，在心里对李璐小姐说了一声抱歉。
里面的电话卡还在，消息也没删，他快速检查一遍，直到进入备忘录里。
2032年5月2日
【今天又被同事阴阳怪气，说我得上面的喜欢。好烦啊，我知道他们都怎么在背后嘴碎我的，不自爱，见一个勾搭一个…老娘勾搭也只会勾搭好看的小哥哥好吗？】
2032年5月7日
【和区域的快递小哥混熟了，他看到我的云宝id还挺惊讶，说很有我的风格。我没和他说，我是真想当一个男的，能省去多少麻烦事啊】
2032年7月21日
【和傻/逼上司提了辞职，神清气爽，想休息一段时间再找新工作，加油哇！加油加油加油！】
备忘录停留在7月21日，而李璐在8月23日意外遇害。
陆清时关上备忘录，静了片刻：“恶鬼不是李璐，也不是季重影（三声）。”
邢清明掀起眼皮看他。
陆清时摇摇头，剩下的猜测他还没有把握，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的目光流连在茶几上摆着的几样东西上，发卡，笔记本，手机，衣物，都是零碎。
这里面，到底哪一样才是鬼真正想要的？
邢清明看他不说话，也没说什么：“今天鬼还没有来送快递，等他送快递时，陈程拿着这些东西，保全性命。”
“剩下的事情我会解决。”
“才第六天，今天送的也是诅咒物，”陆清时打断他，“邢先生，你的鬼手吃饱了吗？”
邢清明一顿。
他的神情沉下来，阴沉沉的反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清时语气平和：“没什么意思，如果它还需要吞吃诅咒物，那等到明天处理也更有胜算。”
邢清明冷冷的和他对视，后者也平静的和他视线接触。
“不用了，”邢清明站起身，“今天就解决掉，我需要休息一会儿。”
他的鬼手确实有极大的缺陷，这也是他在临江市没能比肩宋天他们的原因。
获得什么好处，就必然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邢清明不动声色的按住发颤的左手。
大部分情况下，他可以控制好手上的鬼脸，禁止它做出恶意行为，但极少数下，它也会管控不住。
看到邢清明走进卧室，陆清时的视线才重新落回茶几上。
“我先睡一会儿，”陈程也精神疲惫，“陆哥，拜托你了。”
他压根都没搞懂邢清明和陆清时之间的气氛微妙是为什么，只觉得有点凝重。
陆清时嗯了一声，把茶几上的物件挨个拿起来，又放下。
发卡？是李璐曾经佩戴过，云宝买的，她会喜欢吗？
手机？李璐在上面存写了备忘录，应该还算是重要。
衣物？李璐的父母标明这是她最爱穿的外套，或许能起到作用。
“小路，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陆清时从沉思中抽身，就看见黑发少年蜷缩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路清池摇头，不肯回房间。
他静静注视着茶几上的物件，突然开口：“哥哥，你认为鬼是什么？”
根据全球统一发布的《特殊事件基础手册》，鬼是灵异事件的主角。
它们构成了宛如天灾一样的灾祸，对人类的生命财产都造成了威胁，应对它们也要花费极大代价。
陆清时当然知道。不过他顿了下，觉得这好像不是标准答案。
路清池没有接触过鬼，他的语气柔软天真，更像是单纯的好奇而发问。
“我也不知道，”陆清时还是选择坦白，“如果是在鬼看来，可能也和人类差不多吧？”
有好的人类，也有坏的人类，还有灰色的人类。
而类人鬼基本上已经拥有自我意识，虽然会崩坏和不稳定，但是不能否认这一点。
既然可以推导出人类对人类并非恶意，那么，鬼呢？
陆清时一顿。他好像能赌一把？
叩叩。
敲门声再度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