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快递（6）
“有关于上一任租客…我不是很清楚这些事。”
季重映勉强维持着笑容：“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要接着派送快递了。”
他收好签字笔，整理着装，转身急匆匆的就要走，像是不能忍受再待下去一样。
陆清时注视着他的背影：“季先生。”
被他叫住的人停下脚步。
他并没有转身，只是扭过头来，以一种柔韧度有些夸张的姿态用头面向他们。
陈程瞪大眼睛，惊恐的疑问压在喉咙里，被陆清时不动声色的擂了一手肘。
“季先生，”陆清时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这间住户叫李璐，如果你对她有印象，麻烦再联系我们。”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不充足的缘故，季重映的脸色变得青白。
他扯出笑容，说话比刚才要慢上一些，“我——知道了，我会努力回想的。”
“欢迎您使用云通快递，便捷生活每一天。”
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的关上了。
陈程长出一口气：“那家伙不是人吧？肯定不是人，人怎么可能…”
“或许不是，”陆清时没有否认，“现在感觉还行吗？”
“还行啊，怎么想着问我这个问题？怕还是怕，但是感觉人多有点安全感。”
陆清时注视着他的神情变化，抬手从他手中抽走快递箱：“这里面的东西，还是麻烦邢先生处理了。”
邢清明并没有从门后离开，他紧皱着眉头，盯着陆清时。
“你到底什么意思？”他沉声道，“那个派送员，他到底有什么问题？”
“他不是人。”陆清时顿了下，“可能是鬼吧，或者伪装成人类的鬼？”
这一点其实不意外，在灵异事件频发的今天，鬼的种类也有多种。
官方对此做出了尽可能详细的资料，公认最难判断的是“无解鬼”和“类人鬼”。
而很大一部分的类人鬼，都是无解鬼。哪怕因为杀伤力不够被局限在低等级，也不代表他们就只有那个等级的标志。
邢清明的脸色比之前更凝重：“如果真是这样，或许我们需要调动更多和他有关的资料。”
陆清时把两个纸箱放到茶几上，分别看了眼，一个写着陈程的名字，另外一个…
“王大彪，”邢清明也注意到了，“这个快递是给王大彪的，取件人签名…徐金虎？”
陆清时远离了快递纸箱：“编造的假名，我想试试不写陈程的名字会是什么后果。”
邢清明一顿：“所以你这是尝试违反鬼的规则？你明知道对面是鬼，你就不怕你舍友死在这上面？”
他的语气有些低沉，冷漠又厌恶，听起来极其不舒服。
陆清时没生气，他看向陈程：“我能保证鬼不会因为这条规则生气。安全告知书里写过了，c级以下的鬼，不触及原则时都不会死亡。”
他和邢清明的说法相反，陈程毫不犹豫：“我知道啊，你比我聪明多了，总要试试有没有生路吧。”
听到他们的对话，邢清明脸颊抽动，挤出一声笑：
“生路？要真是这么简单，现在鬼盯上的对象就该是这位陆先生了。”
选择修改鬼的收件人是有影响的，而作为执笔人，陆清时的处境应该最危险。
他能够毫不犹豫的伸手更换，也能面不改色的关上门，心理素质就好过许多人了。
邢清明沉沉的看他：“你看上去也还有点用，我会申请调取派送员更详细的资料。”
快递箱静静的安放在桌上，邢清明的左手逐渐浮现出一张鬼脸。
他的脸色微微变化，咬着牙忍了片刻，还是转过身，稍显狼狈的撕开封条。
陆清时在他身后注视着这一幕，什么都没说。
“哥哥。”柔软的声音打破室内的死寂，出声的人安安静静的站在卧室门口。
陆清时心头一紧，快步走过去，挡住背后正在拆纸箱的邢清明。
他站到对方面前，神态不动声色，态度放平和，“怎么了？”
那双无神的，漆黑的眼瞳眨了眨。
路清池说：“哥哥，我饿了。”
看时间也确实快到午饭的点了，陆清时抬起手，安慰的拍拍他的头。
那头黑发柔顺的像是绸缎，是和外表一样的脆弱无害，让人心情无端的就好了起来。
陆清时心情也挺不错：“哥哥现在就去做饭，你跟着我吧，别乱跑。”
路清池眼睛看不见，行走恐怕也有诸多不便，陆清时很细心。
不管他家人有多不可靠，陆清时也没法真把人放着不管。
对方年龄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必须承认，这张脸完全长在他的审美上。
这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陆清时自认算是比较挑剔的人，也没有想过会有人长得如此符合他的审美。
他牵着路清池往厨房去，客厅里，正在大快朵颐的鬼脸突然静了下来。
嘎吱嘎吱——呼噜噜呼噜！
邢清明一顿，下意识的把左手从快递纸箱里拔了出来，神情凝重。
他仔细打量着手上的那只鬼脸，后者五官耷拉下来，组成一个极为形象的哭泣表情。
“……”
要是一般人做出这种表情就算了，鬼脸组成这样一点都不可爱，只会让人觉得恐惧。
陆清时遥遥从厨房探头：“邢先生，你的鬼脸吃噎着还是吃撑了？”
他的问题太过平常，邢清明恍惚间也跟着回答：“都没有吧，它从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闭紧了嘴。
他的戒备陆清时察觉到了，还是友好建议：“需要喝水吗？我刚烧的新鲜开水。”
呼噜呼噜。
浮现在男人宽大手掌中的鬼脸躁动起来，硬生生的拧着他重新埋进纸箱里。
陈程站在厨房门口围观全程：“陆哥，你有没有觉得人家的异能都很嫌弃你的热水…”
陆清时：“…它没有这么高智商，更何况只有你嫌弃。”
为了表示多喝热水对身体好，陆清时主动贴心的给路清池也塞了一杯。
后者捧着热水杯，乖巧的没有任何嫌弃和不满。
吃午餐的时候，邢清明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对陆清时的态度更谨慎了一些。
“调查的资料显示，季重影在两年前出过车祸，不严重，但是对他的个人影响很大。”
邢清明生硬的说：“他在此之前孤僻少言，和同事也有矛盾，在这之后就变开朗了许多。工作积极，和同事们相处的也很好。”
“他和李璐是有交集的，不过不是现在，是车祸前。他经常给李璐送快递，还被她夸奖过。”
李璐作为才搬进文明公寓没有多久的年轻女性，本来快递就不少。
她性子开朗大方，在公司朋友中都有很好的名声，她和季重影交集不多，也没有伤害他的动机。
陆清时：“那个威猛什么的id？”
季重影五十多条好评里，只有id是“威猛”的用户给了他详细评价。
邢清明没有否认：“是的，动用数据权限搜索后，威猛先生是李璐的账号名称。”
季重影和李璐的交集不多，何况他在车祸后反而变得开朗外向了，这根本无法解释。
陈程捏着筷子，迟疑道：“我猜，不会是派送员杀了她吧…？”
凶手迄今为止都没有落网，而作为快递员，季重影有充分的动手时间。
他以前的性格就孤僻少言，也常常和同事产生矛盾，这种人看起来成为犯罪分子也不奇怪。
邢清明摇头：“不能确定。如果他是事件主角鬼，那李璐扮演了什么角色？”
陆清时没有说话。
这件事有难以想通的地方，就算逻辑上全部能说通，那么——
季重影车祸前后大变的性格，那是为什么？他和李璐有关系吗，主角会是谁？
看到那个黑发青年没有开口的意思，邢清明才开口：“按照游戏的规则，还有四天。”
“如果接下来三天都没有解决鬼，第四天，就是最终面对生死的时刻。”
给一个人判定死亡期限无疑是很让人恐惧的一件事，陈程也没法装作满不在乎。
为了保密，他甚至不能够向外宣扬这件事，不能引起恐慌，只有在座的几个人能陪着他一起面对。
不过，也还好有几个人陪着他。
“陆哥，”他低声说，“我要是出什么事，我爸妈那边就麻烦你去通知了。”
“我还有点存款，留给你。一房间的老婆也留给你，啊，小路想要吗？”
正在专心致志吃饭的路清池顿了下，似乎才意识到是叫他。
他的视线扫过客厅，重新垂下眼帘：“我和哥哥都不想要。”
“我知道陆哥对这些不感兴趣，你也没兴趣啊？你可以分给你班上同学，保证羡慕死他们…”
路清池还是冷淡拒绝：“不需要。”
他们不需要羡慕，就已经全部死光了。
陆清时起身收拾碗筷：“还没到那个时候，生路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想。”
季重ying（三声），季重ying（四声）。
陆清时有些心不在焉的分析，他反复求证过，是两个声调。
对方吐词很清晰，没道理出错，也就是说，他的潜意识是这么认为的。
这到底代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