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乾坤既定
“里面的人听着,薛老帮主临终遗言,新帮主若有异志,可取而代之。西刹帮自钱帮主接位,外抗魔神教,战事不断,致使无数兄弟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其暴戾之气,由此可见。对内宠信奸佞,致使谭诚堂主,乌伯仁堂主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其子钱仲平更是依仗钱东海的的权势,无恶不作,视西刹帮若私产,致使纲常礼仪崩坏,今日老天有眼,钱仲平已经自食恶果,巴堂主承薛老帮主遗志,乾坤重塑,众兄弟同出一门,若此时改邪归正,放下兵器投降,巴堂主雅量,概不加罪!”
那人义正辞严,堪比檄文,将钱东海的罪过一通数落。
在场的人念及故去的兄弟亲友,更是愤不可当。
这种假借天命,佯做正义之师谋逆叛乱的例子,在历史上是屡见不鲜,上下嘴皮一碰,便使无数不明所以的人热血沸腾,乾坤颠倒。
旁人不明,可以理解,但巴安的嘴脸,早已被结界之外的程明看得一清二楚。
只可惜钱东海没有识人之明,又没有洞若观火之智,酿成今日惨祸,实在可惜,可叹!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
巴安才对着一旁的人,喝道:“派人进去把帮主信物给我拿来。”
虽然是乾坤既定,巴安也率人将阁楼围的铁通一般,如此胜券在握,众人却是面面相觑,没有一人敢上前领命。
足见钱东海余威尚在,谁也不敢贸然前去送死。
肖应尘和程方楠混在人群之中,也早已认出慷慨陈词那人,他便是在外面巡逻时骂道“俩傻子”的那个领队。
为防被认出,节外生枝,两人都是躲躲闪闪。
周边的人全都是整齐划一,全神贯注。
反倒这遮遮掩掩的动作,显得格格不入,一眼便给那个领队瞧个正着。
只见那人向巴安尊了一声“是”。
然后就径直走了过来,心里还不由得得意“算你们两个倒霉”,然后厉声道:“你们两个,去!把帮主信物拿出来。”
大家都明白,这个时候谁进去谁死。
钱东海的武功早已经领教过,地上躺着的尸首便是印证。
见终于有了替死鬼,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地,大家不由得都异口同声的舒了一口气。
肖应尘害怕前脚进了门,后脚巴安下令攻进去,那不是白白牺牲了么?
倘若争辩,又难免会引来注意,被人认出,那也是难免一死,正左右为难。
却听到程明开了口:“进去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眼前的处境,都是程明撺掇的,现下又听他说的这么轻巧,心里不由得骂上一句:“好你个程明,你这是要死也得拉我陪葬了。”
但没有别的选择,若真是危险逃不掉,便只有自己进去就算了。
肖应尘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两口,仿佛是要与这红尘滚滚的俗世做最后的告别。
不料方楠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回过头去,便是一双“要死一起死”的坚定眼神,左右四顾了一下,不好多说什么,两人便一起向着阁楼走去。
阁楼之内,钱东海端坐在一张座椅上。
脚下的莫松明双腿跪地,正尽最后的属下之礼:“钱帮主保重,我莫松明无能,不能救帮主脱困,属下这就去了,纵是化成厉鬼,也要召集死去的兄弟,与巴安周旋到底。”
钱东海不出一言,背过脸去,一滴浊泪从眼角倾泄而下。
莫松明艰难的向着不远处妻儿的尸首缓缓的爬去。
定睛看了又看,便伸手一一摸过他们的脸庞,好让他们死的瞑目。
一家三口,随着刀起刀落,莫松明脖颈处也多了一道深深的伤痕,割破的喉管渗出了温热鲜红的血迹。
不一会儿就浸染了四人的尸首,冰凉的尸体被殷红的鲜血包裹住,仿佛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能给的最后的葬礼,一家人就这样团聚了。
钱东海用长袖擦拭着手中的长剑,他也知道自己是难逃一死,正在做最后的告别仪式。
莫松明双腿已废,就连刚才的跪地动作也是拼尽了仅有的一丝力气。
有着宁死不受辱的属下,作为帮主自然有帮主的死法与骨气,眼神在这一刻,瞳孔逐渐收缩,缓缓凝聚在自己的兵刃上,丝毫没有绝望的神色。
“吱嘎”一声,房门便被推开。
肖应尘和方楠进门的一瞬间,依稀看的清门外的守卫迅速摆回一字阵,照旧守护住这座风雨飘摇的阁楼。
虽然在门未关上之前,有一人腿部受伤,蹦跳着穿过门廊归队时,甩掉了脚上的鞋,但依旧不失为英雄好汉。
尽管敌方有人忍不住发出了笑声,但那人还是认真的回了句:“严肃点儿,就算鞋掉了,你们也不是老子的对手。”
“钱世伯,是我啊!”方楠一进门就轻声道,免得钱东海怒气恒生之下,杀个措手不及,才这般先自报家门。
这一叫之下,纵然是能掐会算的世外高人也不可能未卜先知,难免惊讶的喊了一声:“是你们?”
这时候肖应尘才从方楠背后走出来,本来这救人之举,他是不太愿意的。
一来是方楠坚持,二来是程明唆使,于危机四伏的时刻,能出现在这里,实在是意外中的意外。
看见钱东海手里的长剑,和挂在脸上的表情,很难捉摸。
方楠为防他在绝望中自尽又或者是出去拼个鱼死网破,就着重说了句“钱世伯,我们是来救你的。”
阁楼内的地上,几具尸体,格外显眼。
莫松明的大块头赫然在列,旁边还横躺着一个女人和孩子,看样子是早已经凉透了,嘴唇毫无血色。
只是还不清楚那两人是谁,因何在此。
阁楼被包围的如此严密,又这般凶险,何以二人要冒死营救?
钱东海打量着两人不大合身的衣服,问:“你们,你们怎么会来的?”
肖应尘当然想说一句:“根本不想来。”
只是看钱东海大难临头,也不好落井下石,更不好出言不逊,便忍住嘴唇以示友好。
只听方楠说了句:“这个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先想办法逃了再说吧!”
这话说长,固然很长,需要从肖应尘如何听到求救,又如何一路上小心谨慎的化险为夷,关于如何混进人群又阴差阳错的进来,这一切太过冗长复杂,着实不好说清楚。
要说短,一句话也可以说的清,那就是“有人传信,便赶了来。”
两人的身手究竟如何,钱东海心里还不大确定,眼下犹如两军对垒,不是江湖比武,想逃出去是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