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指鸭为鼠
两日后。
天色微蒙，星月垂落天边昏昏欲睡。
负责城门驻守的老班头打着哈欠，踢醒了还在梦里的一众营兵。
“赶紧起来，到开城门的时辰了。”
说完，他边打了一个哈欠，边摇摇晃晃的走出了营房。
四下无人，来到城墙跟下，解开腰带，准备掏出老鸟开闸放水。
一颗水滴落在他的额头上，他没有在意，接着又一颗落在同样的位置。
“下雨了吗？”
他抬起眼，看向微亮的天空，天空中没有一朵乌云。
他摸了一下额头，放在鼻前嗅了嗅，有些腥甜。
抬头看向城头。
城墙的阴影让他有些视线昏暗。
稍稍的往后退了退，再次抬头往上看去，瞳孔猛地收缩了起来，直接一屁股坐在泥地里，未放完的一泡尿肆意的灌在裤裆里。
“要命啊……死人了……”
……
灵台城出了一件大事。
这个大事就算是官府想要隐瞒，或者是以大化小都是不可能的。
整个灵台城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直叫好人得意，坏人胆寒。
那就是城门口的那伙盗窃团伙和城内的人伢子团伙被人团灭了。
一共有四五十条的人命，就这样的被人剥去皮肤，掏空了内脏，露着鲜红的肌肉，倒吊在城门口上。
景象恐怖。
“高人，这件事是你干的吗？”照顾小女孩，留守在房间里的张老三有些吃惊的问道。
“我说了不是我干的，你信吗？”听闻这个消息的林宁轩也是一脸的吃惊。
他想了想自己最近还是低调一点，这两个团伙都刚和自己有着很深过节，转过头就被人团灭了。这是有人要嫁祸于人啊。
至于是什么人要嫁祸自己？林宁轩觉得很可能是这些帮派的对头所为。
这些人贩子和人伢子团伙平常都是各自为营，经营各自的业务，互不相干，井然有序，不存在相互抢生意和抢地盘的行为。
之所以这么和谐，因为他们同属于一个大帮派——江龙帮，上面有一个地下皇帝。
地下皇帝统管着灵台城，权势极大，地方官员见了他都像见了爷似的讨好，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各个所营务的帮派一共十六个，衣食住行，吃喝嫖赌，坑蒙拐偷，催打刑罚。
这些帮派上面是四个堂口。
再上一级设东西帮部，各设一个部长。
两部以上设管家，管家之上就是地下皇帝。
光从架构来看这些帮派结构严谨，是能够干大事的，全部聚在一起起来，那就是一股不容忽视的武装力量。
林宁轩刚进城就得罪了坑和拐两派，眼下两派被人团灭，受牵连的林宁轩是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也不知道他是倒霉到家了还是鸿运当头。
稍微有点脑子会办案的官员或者帮派人员首先都会把自己列为怀疑对象，然后找出自己，抓起来，严刑拷问，屈打成招，画押收监，秋后问斩或者干脆折磨致死得了。
他已经在脑海里预演好了自己被捕后的悲惨结局。
但是这样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但是很确定的是给自己带来的麻烦会很多。
他决定给自己化个妆，换个造型。
现在一身装扮是和尚的造型，有些不太专业，让人一看就是假和尚。
自己的脑袋上需要几个戒疤，胸前要挂一串佛珠，当然了佛经也要会一些，免得别人一问只会阿弥陀佛，岂不露馅了。
主意打定后，就是一番捯饬。
临了，他还给自己画了两撇胡子和一个痦子，看上去成熟了许多。
……
程义叙作为灵台城的地下皇帝，从白手起家到现在已经兜转了二十载，这期间经历了无数的生死。
他能做到现在的位置，靠的是灵活的头脑，强硬的手腕，和高超的收买人心技巧。
经营这么多年，在灵台城里他有一张强大的情报网，
在这张情报网里，城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会秘密的传到他的耳朵。
有时候他所知的消息比官府所知的都要快。
当他得知自己手下的两拨兄弟惨死的事情后，就不由的大发雷霆起来，这让他感觉很没有面子。
这些年这样的丢脸可是很少了。
既然丢了脸，那就要找回面子。
“他妈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拔牙，是看我程义叙提不刀，杀不了人吗？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半日之内给我找出是谁干的！”
手下的两个部长赶紧发动各个堂口的兄弟。
很快他们就得知一个马萨特少年和一个小和尚的存在。
经过目击者的口述，很快画出两人画像，通过画像的比对很快就确定他两个是同一个人。
程义叙那肥胖身体硬挤在一张椅子里，椅子似乎是不堪重负，发出一声吱呀的声音。
他脸色阴沉，脸颊两侧的肥肉耷拉着快要落到下巴处，这让他的整张脸看起来上窄下宽，显得很有刁蛮相。
他一声不吭，在一侧的管家也大气不敢出。
“老大，我们确定一个可疑的人，这人曾在城里多次与我们发生冲突，弟兄们被偷袭很可能与此人有关。”一个小弟兴冲冲的跑了过来，抱拳说道。
“一炷香之内，我要看见那小子的人头。”
……
为了验证自己的妆容效果，也为了买一本通俗易懂的佛经，林宁轩决定以身试险，就这么一个人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
街道之上，熙熙攘攘。
不少的帮派弟子拿着画像在挨个看人。他们只看了林宁轩一眼，就把目光投向其他人，因为他长有胡子，脸上还有一个大大的痦子。
林宁轩对此很是满意，心里直夸自己很有化妆的天赋。
空气中有一股臭味，让他打了一个喷嚏，再仔细一闻，又好像没有。
抬起自己的袖子，闻了闻。
不臭啊，可能是鼻子过敏了吧。
恰逢其时肚子咕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于是走进餐馆，选了一张桌子后，就开始点起了菜。
一壶酒，外加一荤一素很快就上了桌。
酒味寡淡，很显然是掺了水。
林宁轩本不经常喝酒，对于酒的好坏就不在意，只把它当成水喝了。
再说自己点酒也不是自己要喝，而是给小妹解馋的，可是小妹在酒壶边一闻，皱着眉头就跑没影了。
林宁轩低着头随意的动着筷子吃着饭。
往那一盘荤菜里面加了一筷子。
“咦！这是什么？”
林宁轩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碟子里的东西。
“这好像是老鼠头？”
这就是老鼠头。还有两个大板牙在眦着呢。
这卫生状况也太堪忧了。
恶心的林宁轩顿时来了脾气，一拍桌子吼道：“老板！”
店小二一溜小跑过来。
“客官，你有什么吩咐？”
“你看看这是什么？”
小二低头看了看，面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原色，说道：“这是鸭脖啊。”
“你见过有鸭脖是尖嘴，还有两个大板牙的吗？”
小二嘴硬道：“虽然它长的有些畸形，但我确定是鸭脖。”
林宁轩又拍了一下桌子。“把你们的老板叫来。”
小二翻了一白眼走向了后院，很快就过来一个肥头大耳，头戴圆帽，脸圆脖子粗像个蛤蟆的汉子。
已经知晓原委的老板低头看了一眼那碟子里的东西，笑着说道：“客官，这就是一个鸭脖。”
林宁轩一看这老板就是睁眼说瞎话。“那你把它吃了。”
老板的笑容顿时收敛了几分，说道：“客官，你这可就无理取闹了。”
“无理取闹的是你们。明明是老鼠头，非要说是鸭脖，让你自己吃了，你又不愿吃。既然你们两个死不愿承认，那我就让大伙看看。”
说完，林宁轩拿着碟子给其他餐桌上的客人看。
众人都说是鼠头。
这下老板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看到此事不好收场，对着小二低声说了几句，小二很快就跑了出去。
“客官，你稍安勿躁，既然你我各执一词，不妨让公家人来定夺，我想这公家人应该是不会说谎的吧。”
不一会三个官差模样的人在小二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官差们走进来，熟络的和老板打了个招呼。“赵老板，把我们喊进来是有事吗？”
“这位客官无理取闹，非要说这个鸭脖是老鼠头。”
几名官差低头看了看碟子，又抬头看了看林宁轩，最后才看向赵老板。
“赵老板，你以为这是什么？”其中一名官差一脸玩味的冲着老板问道。
“这就是鸭脖，我做了几年的鸭肉生意，自然是不会分辨错的。”
班头点点头，缓缓说道：“据本捕头判断，我看着这也是鸭脖。只不过长的畸形了些。”
听闻这话，赵老板顿时喜笑颜开起来，对着官差们一阵阿谀奉承，就要拉着他们往那包间走去。
林宁轩一看，这明摆是狼狈为奸啊。
忍不了啊，撸起袖子，一拍桌子就要上去干架。
“小子，我劝你不要无理取闹，不然我就把你以寻衅滋事罪抓到牢里去。”一个官差瞪着眼睛威胁道。
一个热心人赶紧拉住了他，把他扯出饭馆，小声对他说道：“这些人本就相熟，平常少不了利益往来。跟他们硬刚下去，少不得要吃一阵牢饭。这亏我们普通人是吃定了。”
林宁轩一听，直接说了一句“凭什么？凭什么老百姓就要吃亏，就因为他们有钱，有权？我去他大爷的。”
既然你指鼠为鸭，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妹，给我进去砸了他的店。”
风一样的小妹飞了进去，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锅碗瓢盆，桌椅板凳给砸了个稀烂。
那些官差和老板正在包间里推杯换盏呢，突然包间的墙塌了，桌子散了，椅子碎了。
一切都这么无缘无故的。
老板吓的直接跪地叩头不停。
莫不是亏心事做多了，惹来了神灵震怒？
……
砸了店，出了气。
林宁轩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心情那是极好的。
得儿一个飘，
得儿一个飘。
这还真的飘来一阵风。
怪冷的。
这大白天，这条街上怎么突然就没有人了呢？
林宁轩正纳闷，只看见在他的前后左右呼啦啦的涌出了一帮人。
一个手拿棒子的大汉狠狠地淬了口唾沫，说道：“小样，马甲换的挺快的啊，一天一个样。”
“施主，你认错人了？”
“我可能认错，但它可不会认错。”
说完，从身后拉出一只黄毛黑耳的大狼狗。
“卧靠，我怎么漏算了？”林宁轩心里暗道。
一个人的容貌可以变，可是身上的气味是不会变的。
似乎是知道林宁轩不好对付，或者是为了显现实力，给对方一个诚意十足的下马威，足足来了二百多人。
这气势直接把街上巡逻的官差给吓得钻进了茅厕不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