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规矩
因为他爹是间接死在自己手里，慕行之心有愧疚，便手下留情，虽然赢了杨斩，杨斩却也趁机伤了他。
慕行之也就是那时候留在病根的，不然堂堂一个练脏境的武人，怎么会不到五十岁就撒手人寰。
慕璃轻轻摇头：“没你想的这么简单，爹去年就说过，杨斩距离练脏境只有一步之遥，现在有极大的可能已经晋升练脏境了，而我距离这个境界至少需要十天半月，他不会给我这个时间的。”
一个在青云武馆习武的少年快步跑了进来：“馆主！尚武武馆已经把消息散布全城了，现在好多人都知道杨斩给你下战帖了。”
慕璃沉默了一下：“我不会让我爹的招牌砸在我手里的！”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冷喝，却是一个中年捕快走进来：
“怎么这般愚蠢！”
捕快脸色冷硬：“我一直以为你有超过年纪的沉稳，怎么也如此不知进退！不明凶险！据我所知，那杨斩早在数月前就突破练脏境了！我手上功夫虽然不及你，却也知道锻骨境和练脏境有巨大的差距，武功，高一寸就高的没边！”
“你就凭着一腔热血跑上去和杨斩比斗？能得来什么？保住你爹的招牌？你打得赢他么？你打不赢，你也保不住！到时候命丢了，招牌也保不住！”
“装装缩头乌龟，好歹保住命，你爹的招牌，比得上你的命么？”
“在我看来，你爹的招牌和你的命比起来狗屁不是！”
捕快一声声呵斥，眸光严厉，眼中却蕴含着忧虑，严厉警告：
“这几天我就待在武馆了，你们两姐妹老老实实的在武馆里待着，不准出去，想出去，踏过我的尸体！”
两姐妹都知道捕快宗善和父亲交情很深，和自己的亲叔叔没多大区别，被骂的狗血淋头，慕璃也只是无奈的沉默了一下，轻声道：“宗叔，我必须迎战，躲的过今天，躲不过明天，要是避战不出，等于把脸丢到地上被人任意践踏。当缩头乌龟不是个事。”
“练武之人，练的就是一口气，今天退一点，明天退一点，一退再退，没了心气的武人，还不如去种地。当年杨斩明知不如我爹，却还是跑来挑战我爹，我今日明知不如杨斩，就要做缩头乌龟么？”
慕璃字字铿锵，语气果决如铁，掷地有声。
宗善嘴唇微微颤抖，眼皮耷拉下来，缓缓坐下，低垂脑袋，胸膛剧烈起伏，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他仰天长叹一声：“也罢，那就……应了吧。”
顿了顿，他继续道：“今天你先别应，明天再应，明天我豁去这张老脸，把齐捕头请来，量他杨斩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下狠手。”
慕璃拱拱手，没有拒绝好意：“多谢宗叔。”
“今天气氛怎么这么沉重？武馆外是什么情况？”顾铮走进武馆，很是奇怪。
宗善目光一转，目露疑惑之色，这厮是谁，怎么听声音和慕璃姐妹这么熟络的样子？
话刚刚落音，顾铮就出现在他视野中，顿时心中凛然。
宗善虽然说自己实力不如慕璃，却也不弱，踏入锻骨境多年，和进来那人一对视，恍然间，似乎看到了一只雄狮在舒展身躯，转眼间雄狮化作了一个挺拔如青松的俊朗男子。
他微微吸了口气，武人练武，练的就是一身精气神，此人年纪轻轻，举手投足之间便彰显出了武功练到骨气里的气息。
武功什么的先不说，人模狗样的，看起来还不错。
慕行之养了十几年的大白菜要被拱了？
问题来了，他拱的是哪一棵白菜？
是姐姐还是妹妹？
唔，从姐姐和妹妹的神情中还真看不出来。
“这位是宗叔吧，我听他们说起过，久闻大名，在下顾铮，不久前拜师慕璃。”顾铮拱了拱手。
宗善脸色古怪，你拜师慕璃，又喊我宗叔，这辈分不对了吧？
不对啊，这小子明明就是武功练到骨子里了，怎么会拜师不久？
带艺拜师？
还是小年轻玩的花啊！
“顾铮，铮铮铁骨，好名字。”宗善笑呵呵的开口：“你们年轻人聊，我先走了。”
“顾铮，你来啦！你看看！”
慕盼跑到顾铮身边，把战帖递给他。
顾铮扫了一眼便已了然，难怪今天武馆气氛这么沉重。
尚武武馆是黑山县名头最大的武馆，也是最老牌的武馆，传承了三代，但如今青云武馆名气和尚武武馆完全没得比。
整个青云武馆所有拜师者也不过十余人，而尚武武馆却有数百个学武的弟子，和他们的利益争端并不大。
而镇山武馆，寻武武馆这两个武馆常年和尚武武馆抢弟子，按道理杨斩的战帖该递到和两个武馆去才对。
把战帖递到慕璃里，就算打垮青云武馆于他们也没多大的收益。
顾铮很是奇怪，忽然心中一动：“尚武武馆和巨鲸帮有什么关系么？”
“为什么会这么问？”
顾铮当即把昨天遇到的刺杀一事说了个遍。
慕璃听罢勃然大怒：“张哲这个畜生！败类！简直就是卑鄙无耻至极！竟然迁怒于你！还好你没事，不然我追悔莫及。”
慕盼已经把男女授受不亲丢到脑后了，把顾铮全身摸了个遍，发现没伤之后才松了口气，恶狠狠的道：“没事就好，不然我非得把张哲剁碎了！”
说实话，慕盼柔软的小手摸起来的感觉非常好，顾铮竟然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这么说你是怀疑杨斩忽然递战帖，可能和巨鲸帮有关？”慕璃说道。
顾铮也不敢肯定：“无法确定，也许只是巧合。宗叔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嗯，宗叔说明天去请齐捕头来，有他坐镇，到时候就算姐姐输了，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那就明天再应。”
…………
朝廷有朝廷的规矩，江湖有江湖的规矩。
武馆就是属于江湖。
就拿开武馆来说，外地来的武人想要开馆收徒，不同的地方规矩不同，有些地方需要踢馆满八家才能挂牌。
有些地方在哪条街开武馆，就要接受那条街武人的挑战，直到没有人挑战，才能开馆。
或者有些自恃实力强大，到一地，就一一上门挑战，直到没人敢战，才算成功。
还有些地方，武人开馆，中门打开，招牌只挂不露，盖上红布，凡是路过之人只要有心，便可以进门挑战，直到中门大开满七天，开馆之人不倒，便算成功。
否则，那不露的招牌就自己摘下。
而在黑山的规矩，就是立台。
规矩倒也简单，一方立下擂台，给另一方递战帖。
三天之内，若是不应，就自己摘下牌子滚蛋，从此以后再不许开馆。
…………
就在今天，青云武馆对面的空地上建起了一座高台，有两个大汉在上面敲锣打鼓的宣传：
铛铛铛！
“尚武武馆杨斩杨馆主立台！请青云武馆慕璃慕馆主应战！”
“尚武武馆杨斩杨馆主立台！请青云武馆慕璃慕馆主应战！”
“尚武武馆杨斩杨馆主立台！请青云武馆慕璃慕馆主应战！”
…………
喊累了就换两个人上去喊，喊的人尽皆知。
惹得无数人寻声过来看热闹，其中有懂规矩的啧啧摇头：
“擂台正对青云武馆的门口，这分明是有意羞辱啊。”
“当年他爹间接死在慕行之手里，杨斩莫不是要为父报仇？”
“那爹死了关慕行之什么事？是他自己想不开生生气死了，况且后来杨斩自己上门挑战，慕行之还手下留情了，他有什么理由为父报仇？”
然而无论他们在外面怎么喊，青云武馆都大门紧闭。
反正有三天时间，只要三天之内上擂，都在规矩之内。
…………
夜幕深沉。
圆月高悬。
顾铮偷偷摸摸离开了院子，按照早就规划好的路线，街头巷尾万籁寂静，只有来自部分人家有点点灯火。
尚武武馆馆主在黑山县多少算个人物，因此他的宅院很好找，是一座五进五出的大宅院。
十几二十间房屋，没人引领都可能迷路。
顾铮一路翻到杨宅，一路找过去，只见这院子中环境颇为复杂，假山，小湖，各种景观该有的都有。
激活了隐身符，他如入无人之地，没人能够发现他。
他此行来找杨斩的目的很简单，趁机偷袭打伤他，让他就算上擂的话也会战斗力大减。
杀人不在他的计划之中，毕竟他和这杨斩无冤无仇。
找了大半天，终于看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房子，循着灯光悄悄靠近，脚下无声。
隐身符也不是万能的。
一个练脏境武人的听觉是非常灵敏的，声音稍微大一点都可能被他听到，甚至于连呼吸都要尽量放缓。
房中桌上只有三人，美酒，佳肴，好不丰富。
在旁边，有乐师弹奏，有舞女起舞。
桌上三人，一人面容阴戾，手臂粗壮如蟒蛇，肌肉虬结，皮肤在灯光下竟然呈现金黄色。
这人正是尚武武馆馆主杨斩。
另一人年轻很多，面貌和杨斩有五分相似，是他儿子杨磊。
最后那人坐在上位，其人瘦小如猴，身高怕是只有一米四，一对死鱼眼，鼻子又大又塌，一双招风耳，满嘴错落的黄牙，说是丑八怪绝对没有侮辱他。
可杨斩和杨磊言语间却带着讨好。
“秦大师。”杨斩起身双手举杯，笑容满面：“您今日能前来，杨某不胜荣幸，我们父子敬您一杯。”
秦大师摆摆手，单手举杯：“你我相识也有这么久了，不必如此客套。”
“秦大师说的是，我自罚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