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始章

    原来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时间会开始变慢。

    许思昀的呼吸有些沉重，清醒地发现自己还活着。但其实这几秒的清醒也不算什么，她的意识很快地陷入混沌，咯着痰液的嗓子发出浑厚的呼噜声。

    2100年，许思昀在自己家床上因为器官衰竭失去生命。

    “昀昀，起床吃饭了。”

    她从床上弹起来，有些懵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这是她的什么时候？

    “还不起待会儿迟到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对着很久没见的人笑：“知道了妈妈，这就起。”

    她动作挺快的，快到她妈妈都捧着她的脸说：“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她耸着肩笑得可爱，眼睛里装着年轻的妈妈，亮晶晶的。

    她在门口和妈妈挥手，转身迈进了幼儿园的大门。

    “哇，思昀今天没有哭哦！好棒呢。”

    太久没听这种哄孩子的语气，她小小的身子僵了僵，礼貌地笑了笑。

    程西昀小时候其实是讨喜的那种长相，瓜子脸，小鼻子，白皮肤。她记得比较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是很招老师喜欢的，但是她记不清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了。

    带着几十年的记忆和这群……还没有受过社会毒打的小孩好像……“思昀，你看我画的画。”

    她百无聊赖地看那幅画：“哇，太好看了吧。”

    被夸奖了的小孩很开心，她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她把自己前一天写的数字作业也欣赏了一遍，挺个性的。

    她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在午睡，但睡意来得晚。当痒索索的感觉出现，她缓了缓，等指尖在她的小腿肚上来回。她坐起身，皱着眉用被子把自己裹紧：“你再动我我跟你爸妈讲。”

    她声音糯糯的，但情绪摆在那儿了，一瞬间还真把不谙世事的小朋友唬住了。背对着人躺下才吐出口气。这事儿她记不太清了，但后来的好长一段时间她都能想起这事儿。没人懂这件事，没人受到伤害，所以在不了了之的后来，她觉得自己膈应得慌，尽管在后来的几十年里，她连这个小屁孩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昀昀，跟老师说拜拜。”

    她被妈妈抱着，乖乖地和老师挥手。“思昀妈妈，西昀今天真的很乖，不哭也不闹，乖乖地睡好觉吃好饭，真的好棒啊。”

    她一直保持着自己眉眼弯弯的笑容：“谢谢老师，我一直很乖。”

    不过被夸奖让人心情蛮好的，她环住笑得合不拢嘴的许母。谁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被夸呢？

    “饭吃完了看会儿电视就去洗屁股，然后睡觉。”

    她点点头：“好的妈妈。”

    她眼里亮晶晶的，许母看着心里慈爱：“西西今天真乖。”

    她躺在床上，翻了半天又坐起身看着自己的手心。当一切变得安静，她觉得有些想哭，她很久没有做过这么完整的一个梦了，梦总是要醒的，醒后她应该就真的什么也看不见了，但正是因为这样，以为看惯了大风大浪的她看着几十年没有见的父母，过了几十年没有过过的生活，她觉得她经历了一场致命的喜悦。

    光从窗帘外透进来，她平时睡眠质量挺好的一个人也被闹醒了。当看到和前一天没变的房间布置，她意识到，昨天不是梦。

    她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