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改姓
余婉云夹了块肉放在秦长青碗中。
“长青,这可是厨房用不同香料精炖了半个多时辰的,快尝尝。”
秦长青默然,淡淡道了声谢后,将肉夹到了秦昭昭碗中。
“阿姐身体瘦弱,比我更需要多吃些。”
“多谢夫人,我有手,自己会夹。”
余婉云有些尴尬。
顾老夫人吃了几口,放下了筷子。
众人见状也跟着落筷,静坐着看向她。
她慢悠悠开口。
“既然把昭昭和长青接了回来,身为顾家的孩子,总不能一直挂着秦姓,传出去成何体统。”
“且说长青,日后也是要入仕的。”
“学正啊,你之前年轻气盛一时糊涂,我便由了你。”
“如今你已经是朝中四品官员,可万般不能随心而来。”
顾学正连忙应道。
“母亲教训的是,您放心,昭昭与长青是我的孩子,自然还是姓顾。”
顾老夫人这才满意的点头。
余婉云咬牙,却也知道这无法挽回,只能作罢。
众人心思各异之时,秦昭昭突然起身,当着众人诧异的视线下跪。
“父亲,祖母,请原谅昭昭的不情之请。”
“请让昭昭继续冠以母亲的姓氏。”
顾学正脸色骤然阴沉,他拍案而起,桌上的桌碗锒铛一碰,发出刺耳的脆响。
“简直是胡闹!”
“你是我顾学正的孩子,好好的顾家不姓,你这是要做什么?”
秦昭昭冷笑,既然如此,你顾学正当年为何要改了原身的姓。
如今说这些话,难道自己不会心虚吗?
她摇了摇头。
“父亲息怒,昭昭此举皆是有缘由的。”
“当年母亲离世,昭昭未能守孝,这已然是我一辈子的憾事。”
“虽然早已过了丧期,听闻当年也未办过丧礼,昭昭想以这种方式为母亲守孝,也算是祭奠母亲在天之灵。”
顾学正冷笑。
“就凭你母亲当年做的不耻之事,能以顾家主母规格下葬已经是我看在过去结发之情留的最后一点脸面。”
“给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办丧礼?你还嫌我不够丢人吗!”
秦长青脸色渐渐涨怒,他几番握紧了拳头几乎忍不住心中愤怒捶下。
却是看着秦昭昭跪在地上挨着呵斥的身影时,硬生生忍了下来。
阿姐所作所为必然有她深思熟虑,自己万万不能冲动,破坏她的计划。
可他就是……不甘。
听着这个陌生的,却与自己有血脉之连的父亲说着侮辱已逝生母的话,他又悲又怒。
秦昭昭眸光一寒,她言辞锐利。
“父亲慎言,您在朝为官多年,应知眼见不一定为实。”
“母亲自嫁进顾家操劳持家,如何对您,哪怕是外人都有目共睹。”
“若她当真是水性杨花之人,当年为何秦家求亲的媒婆络绎不绝?
难不成京中的人都是眼瞎耳聋的,还是母亲一个自幼养在闺阁中的女子,有什么滔天的手段瞒过无数眼睛与男人私会?”
“旁人不知母亲性子,难道您连身边相处多年的枕边人都不清楚吗?”
最后一句话落,顾学正震怒,“放肆!”
他伸手指着秦昭昭,怒不可遏道。
“谁准你同我这么说话的!”
顾依依与顾芷芷二人从未见过父亲这般动怒,两人皆是吓得浑身一颤。
秦昭昭面色不变,哪怕是跪下,那脊梁也不曾弯过。
“昭昭不愿惹父亲动怒,也恳请父亲同意昭昭持三年秦姓,以弥补未尽的守孝之礼。”
顾学正被她气极反笑,他冷冷道。
“你眼里既然没有我这个父亲,随你如何。”
“不过只有你一人如此,长青依旧姓顾。”
秦长青瞪大了眼,他欲脱口而出。
“父亲,我……”
“多谢父亲。”秦昭昭猛然抬高了语调,打断了长青接下来要说的话,重重叩了一首。
顾学正冷哼一声,愤而甩袖离开。
余婉云连忙起身,深深看了秦昭昭一眼,朝顾老夫人告了辞,连忙跟了上去。
剩下的人三三两两吃了几口,皆是没有食欲,纷纷找了借口离开。
偌大的正堂,只剩下顾老夫人,秦昭昭与秦长青三人。
顾老夫人面色不变,饶是方才发生了插曲,也不曾开口。
如今人都离开了,她沉着眼,语气辨不清态度。
“说吧,为何要这么做。”
秦昭昭始终跪着,听到问话,垂着眼眸道。
“昭昭方才所言,皆是心中所想。”
顾老夫人不言。
秦昭昭继续道,“其二,便是为了我的名声着想。”
“我的事情,想必京中不少人都已经知道了,更姓氏一事,自古唯有犯了大错才会被如此对待。”
“无论缘由为何,如我这般因这件事‘名声大噪’的女子,在外头总是会被留下不好的印象。”
秦昭昭一顿。
“倒不如借着这个名头让众人知道,我是因为惦念亡母才故意留下秦氏之姓。”
“想必外人也不会因为此,而多腹诽顾家。”
她轻巧的换了句话,从开始为了自己的名声,到最终一切是为了顾家考虑。
孝道一词重如天,尤其是在这注重孝行之举的北燕之中,无人敢触。
顾老夫人神情渐渐平缓,跟着她的话思量下去,随即流露出既震惊又赞赏的视线。
“不错,你能为顾家考虑的这份心思,已然难得。”
“只是你今日之举太过兵行险招。”
顾老夫人不赞同的摇头。
“惹了你父亲,哪怕有我保着,也实为下策。”
她这话也是在警示秦昭昭,所作所为不可随性而为。
秦昭昭一笑。
“如何挽回父亲的心,这是昭昭日后要考虑的事情,怎会让祖母担忧。”
顾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
“罢了,要怎么做,你心里应当清楚。”
“我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也希望你日后所作所为莫要让老身失望。”
秦昭昭颔首道了一声是,目送着顾老夫人离开后,这才揉了揉酸痛的膝盖,有些艰难的起身。
秦长青……不,如今应当唤做顾长青,他连忙搀起秦昭昭。
“阿姐……”
“阿青。”
秦昭昭主动打断了他,“你还记的我之前是怎么对你说的吗。”
顾长青沉默,然后点头。
秦昭昭道,“既然知道,就什么都不要问。”
顾长青经历了一天的事情,脑子乱糟糟的,情绪也有些低落,闻言还是应道。
“知道了。”
秦昭昭这才扬起一抹浅笑。
她这么做,无非是不想忘了自己从何来,该往何处去。
顾家终究非她所该停留的地方。
而且,她也亦不想让秦家的身影从此消散在这天地间。
那样不留坟冢,不存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