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老不修3
“说说吧,都搜到了什么?查到了什么?”裴景序的指尖在杯口轻轻划过,目光落在了席遂安身上。
兰时也饶有兴味地看了过去,当她的视线落在席遂安身后被东宫侍卫们押解跪着的陶旭身上之后,眼中划过一抹幽光,但很快就垂眸收敛了眼中那明显的快意。
等兰时再抬眸时,旁人再也无法从她的眼底寻到一丝外露的情绪。
“回禀殿下。”席遂安将怀中那几本厚厚的册子拿了出来,双手捧举呈上交的姿势,“属下奉命前往陶侍御史府中搜查,分别于卧房暗室、花园假山密道内搜出大量来路不明的财物,已遣人就地清点看守。”
“此为书房内搜出的部分财务账册。”席遂安将手中的册子递交给朝着自己走来的魏全忠。
待魏全忠接过之后,他又从身后下属的手中接过一个长约五寸宽约三寸的木匣:“此为书房桌案下方暗格处藏匿的往来信件。”
魏全忠将捧着的账册和满满一木匣信件上呈给裴景序。
裴景序打开木匣,也不挑拣,直接拿起了最上面的那封信拆看翻看。
“还有什么,便一道都说了吧。”裴景序一边一目十行地扫视着信纸上的内容,一边示意席遂安继续。
席遂安回禀之后并未先退下,而是依旧立在殿中,众人便知晓他上呈了账册和信件之后还没完,纷纷想着是不是和陶旭形容狼狈地被押解过来有关。
要知道,此时虽然已经入夜,大多数人也都已经安寝了,但侍卫们闯入府中势必会闹出动静,之后的无论是搜查还是押人,都需要一定的时间,而这点时间,足够人把自己收拾地勉强衣冠整肃了。
可他们眼看着此时跪在殿中的陶旭——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连勉强披着一件外衣都甚至因为双手被缚而无法将衣带系上,足衣穿上了一只,另一只松松垮垮地挂着,就连木屐也只穿了一只,另一只不只是落在了路上还是一开始就没来得及穿上。
狼狈!简直是狼狈落魄至极!
他们哪怕是仅仅只将自己摆在陶旭的处境一想,就恨不能立刻掘地藏身掩面而去,更遑论陶旭他将自己的面皮看得极重,还自诩为儒门表率、儒生榜样。
但同时,他们也看出了陶旭此刻的不同寻常之处。
放在往日,但凡有人对其行冒犯僭越之举,这小老儿总是自恃其年长者、尊者、师者的身份对其叨叨不休,非要冒犯之人弯腰折节低头认错,他这才做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模样,心满意足地款款离去。
尤其是近几年来,随着其提出的“新理学”在儒生学子之间的传扬,陶旭的架子越摆越足。
先前他只对一些官位较低、年龄较轻、资历较浅的官吏摆摆架子,如今便是也敢对着一些勋贵王公大加抨击批判。
甚至前些日子,他还上奏称本朝民风放荡,盖因女子不守妇道寡廉鲜耻,尤以皇室勋贵女眷为由,皇女贵女们抛头露面干扰朝政,朝堂民间更是上行下效,长此以往只会阴阳失衡,有碍社稷……
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剑指涉政的宗室皇女一流,以及以谈论朝政为常事的勋贵女眷一流。
前者的代表人物是端阳长公主,而后者的代表人物则是许皇后与定国公府顾大姑娘。
但众所周知定国公府的顾大姑娘是既定的未来太子妃,是以兜兜转转,陶旭明面上是在抨击贬斥女子干政,实则也在暗指皇室不守纲常、颠倒阴阳。
但是其实说得再多,也不过是想借着“女子干政”这一个所谓的“把柄”,让皇室退让,好更坐实自己的儒门表率、在世圣人的身份罢了。
他以为皇室会在意他在儒生学子之间的名望,数十年如一日的吹捧早已叫他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你看,就连那身为天子近臣的礼部侍郎都为其拥趸,尊之重之。
可是实际上,这一切真如他所想吗?
乾纲独断的皇权怎容许他人借势裹挟?
不过是看其所思所想所宣扬的儒学理论存在可利用之处,于是看在这一点有益上,便暂且任其发展罢了。
等到了其真正触及当权者的利益,被清算不过是一夕之间的事情。
如今,可不就到了算账的时候了!
“天音”又适时递上了把柄,裴景序和兰时此刻若不借着这股东风顺势而为,反倒是白白浪费良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