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春日宴23
兰时在听到“天音”说昌平侯府苛待江秋致的时候就猛然坐直了身子，从裴景序的怀里离开。
裴景序刚刚为昌平侯府无视自己让他们好好对待江秋致的话而生出一点愤怒，就被兰时突然的动作打断了情绪的酝酿。
“昌平侯府也太放肆了！”兰时怒斥道。
无论昌平侯府是出于什么原因，对江秋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血脉相连的女儿有何种不喜，但在江秋致头上，切切实实地顶着一个“太子救命恩人”的名头。
这个名头足以让任何勋贵高官，在皇室未对她做出任何报答之前、在这份恩情未被回报消磨之前，都对她客客气气，奉若上宾。
昌平侯虽然是侯爵，但开国那一会儿跟随太祖皇帝逐鹿天下的老臣都根据功勋封得了爵位，侯爵在其中只能算是中上等。
且昌平侯这个爵位并非世袭罔替，而是“世袭三代始降”，即爵位传至三代之后，自第四代开始降等。
虽然比“代降一等”（每传一代降一等）要好上一些，但昌平侯这个爵位现如今可是已经传至三代了，等到这一任昌平侯——也就是江秋致的生父——亡故之后，下一任承袭的爵位就是昌平伯了。
皇室现如今就只有太子这一个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从龙之功无从获取，昌平侯和他的几个儿子也都资质平平，眼看着自家的爵位下一代承袭时就要降等而自己无可奈何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带有自己血脉的太子的救命恩人。
这对于任何一个爵位无法世袭罔替的勋贵来说，都是足以捧在掌心好生呵护的“大宝贝”啊！
若是能够想法子让江秋致融入这个家，叫她到时候能照拂侯府一二，若是皇室施恩，世袭罔替是根本不用奢望了，但能让爵位再保留一代也不是不可以想一想。
“昌平侯府是没有一个脑子正常的人吗？他们怎么会想着不好好对江姑娘？”
兰时疑惑。
“不说是大着胆子想以此谋利，就算是看在殿下让他们好生照看江姑娘的份上，也不至于苛待她吧？”
“便是客客气气地奉为上宾都做不到吗？”
兰时不解。
江秋致那是被裴景序叫人带去昌平侯府上的！是裴景序让人向昌平侯府说明了其救命恩人的身份并吩咐昌平侯府好生照看的！是说明了将来必定有所封赏回报的！
他们苛待江秋致，就不怕江秋致到时候告上他们一状，让他们全家吃瓜落吗？
“他们是觉得自己的分量比江姑娘重？还是觉得自己可以拿捏住江姑娘让她乖乖吞下那些苦果而不敢吱声？”兰时看着裴景序的眼睛，询问他的看法。
“他们……”裴景序回想到自己刚刚拿到手的对昌平侯府的调查上报，只觉得一言难尽，他稍加委婉地说道，“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些呢？”
“什么？”兰时一头雾水。
“我的意思是……”裴景序在看见手下呈上来的详细调查时，也觉得难以置信，他只觉得下面的人是不是在忽悠他。
但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一言一行调查得详细，没有半分作假。
虽然不敢相信世界上原来竟然还有这样的奇葩，但裴景序还是一五一十地和兰时说了：“昌平侯府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
裴景序说道：“昌平侯夫人满心满眼只有夫婿违背了成婚时的誓言，在外面有了孩子，为此郁结于心一病不起，好似掩耳盗铃，根本不吩咐仆役好好照顾江姑娘，只任由她自生自灭。”
裴景序的声音冷然：“但这病也只是一面之词，她说心烦意乱，说胸闷气短，那医官查不出什么具体病症便随了她的说法，只对外宣称是郁结于心，但到底是何种情况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不是裴景序恶意揣度昌平侯夫人的心思，而是你天天说着不舒服，一趟一趟地请医官上门诊治，结果每次都是不痛不痒地开一些养身的补药，这实在是不能不让人多想。
尤其是他们来老逮着一位医官霍霍。
多的时候一天三顿地请人去府上，那位医官本就不年轻了，这么连日奔波下来，昌平侯夫人的病情是否好转没有人清楚，但那位为昌平侯夫人看诊的医官倒是因为操劳过度而病倒了。
“而昌平侯——”裴景序冷嗤一声，“不知是故意忽视还是昏了头了，对此不闻不问，江姑娘也不是没有找过他做主，言明不求他能够秉公处置，只让他把自己随意当一个打秋风的穷亲戚招待就是了。”
“打秋风的穷亲戚……”兰时轻笑道，“江姑娘倒是有意思极了。”
兰时还是头一回见人这么说自己的。
但很快兰时的笑容便收敛了下来。
江秋致的说法虽然有趣，但难掩心酸。
她让昌平侯把自己当场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招待，可见她在昌平侯府过得连这都不如。
说得严重一些，江秋致毕竟是在乡野中长大的，侯府小姐是如何被教养的她或许一无所知，所以哪怕是一般的苛待，她可能也丝毫察觉不出来。
能让长于乡野自立自强小小年纪便能养活自己的江秋致都受不住的苛待，那到底是何等地磋磨！
兰时深呼吸了一口气，问道：“那昌平侯又是如何说的？”
兰时觉得，江秋致都这么说了，哪怕是为了昌平侯府的脸面，昌平侯也应该做点什么来弥补吧？
——不说追责到“罪魁祸首”昌平侯夫人，那起码也得处置一些相关的仆婢，然后好好照顾江秋致。
——————
古代的爵位承袭有世袭罔替、世袭几代始降和代降一等的，其中有些初始等级爵位的降等不是无底线地降下去，而是随着一代代承袭到了某个规定的限定爵位之后，往后袭爵的都不需要降等了。
比如说清朝宗室爵位分为十二等，九至十二等爵位的降等是没有保底的，一代代降下去，直到最后为庶人，而一到八等爵位的降等是有保底的，第一等降到第五等时为世职，第八等降至第十二等时为世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