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金簪
他紧紧地扶住她,哪怕手臂上鲜血直流,他也没有松手。
手中那只着火的火棍还在手指间,太过紧张,璟儿仍愣着神不肯松手。
仿佛只有这样紧紧握着,才能防止狼群的回马枪,才能保他们二人安全。
顾子唯的手指却顺着她手腕往下,一点一点,掰开了她蜷曲着的,冰冷的,近乎苍白痉挛的手指,硬生生将那火棍用力地向外扣。
她实在攥的太紧了,手掌心都勒出了一道深深的红印。
顾子唯动作轻了几分,他柔了声音,幽深的瞳孔温柔的注视着她,轻声哄着,“没事了,松手,把火把给我”。
璟儿颤抖起来,直愣愣的盯着他夺自己木棍的胳膊,刺目的红色让她踯躅不能呼吸。
她这才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你有没有事,你疼不疼,快,快止血!”。
她如临大敌般跳起,毫不迟疑的将自己还算干净的衣袖撕成长条,轻轻按压在伤口上,待止住血后,又压实了包扎住。
手势虽然笨拙,但力度却温柔得如同春风。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
顾子唯静静的看着,早已忘记了疼痛。
女孩一脸认真的包扎着伤口,同时整个瘦小的身体还因为恐惧微微颤抖,泪水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胡乱的抹了把泪,苍白的小脸顿时有了几分灰黑。
终于包扎好了,见血不再流淌,她也止住了哭泣。
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她抽泣着,退到火堆边闷声不响的继续添柴,身体一抖一抖的抽搭。
这场面说不出的滑稽。
顾子唯也缓缓靠近火堆,嘴角慢慢扬起。
璟儿看到他嘴角的笑意,撅着小嘴,抽出一根木棍,重重地往地上打了一下,凶巴巴道:“你笑什么,要不是我给你止血,你就休克了你知不知道,我跟你说,我才不怕呢,我刚刚只是,只是……”。
她羞红了脸,只是什么,只是担心他?她可说不出口。
顾子唯觉得她可爱极了,只是盯着她,手上却捡起她打折的木棍,又扔进火里。
璟儿不好意思的擦了一把脸。
“等我们出去,就成亲好不好?”,顾子唯盯着她。
“啊?”,璟儿添柴的手停滞,直愣愣的望着他,委屈和害怕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再也忍不住,大声爆哭起来:
“我都快吓死了,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呢,成什么亲啊,你知不知道被狼咬了要打狂犬疫苗的,现在我们被困在这,你一消不了毒,二打不了狂犬疫苗,我都快担心死了,你还想着成亲,成亲做什么,难道让我做寡妇不成,你这个坏人………”。
顾子唯只盯着她,看她发狂的样子,忍俊不禁。
他忍不住将女孩环入怀抱,璟儿哭累了,也不推开他,两人静默半晌。
璟儿望他,长眉挺鼻,狭眼薄唇,有种游走于世间渺渺然的矿无之感。
他没作声,却紧紧握住了璟儿的手。
璟儿:………(大哥我哭半天您倒跟个没事人一样,还要握握手?)
她蹙着眉看他,本想再说上几句。
不过目光一错,见他伸手向衣衫内里掏去,有什么东西被他掏了出来。
是一支镶了绿宝石的金钗,在这暗夜的雪光下晶莹剔透。
璟儿怔住,她当然识得此物。
四年前,他亲手将它簪到了她的发髻,三年前,她亲手将它归还于他。
她伸手接过,喃喃道,“你一直,随身带着么?”。
“嗯”,顾子唯点头,“习惯了”。
他想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支金簪陪伴他度过最难熬的三年,每当夜深人静时,亦或是每一次冲锋时,他总是轻抚着簪子上的绿宝石。
一种深深的情感涌上心头。
这支金簪,伴随着他的每一个瞬间,即使她不在身边。
璟儿双眼含泪,“顾子唯,我哪有这样好”。
“璟儿”,他喉咙嘶哑,“你在我心里,是天下最好,最好的女子”。
璟儿本已止住的泪再次倾盆雨下,“顾子唯,我能有你,真是三生有幸”。
“不,我有你,才是三生有幸”。
顾子唯嘴角含笑,伸出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又将那只金簪,小心翼翼地插入她早已散乱的发髻。
“好”,女孩轻声微笑。
“什么?”,顾子唯不解。
转瞬间他就明白过来,终身秉持着克己复礼的他此刻再也秉持不住,弯了唇,低头凑上前,去够女孩微凉的朱唇。
外面暴风雪下了一夜,终于在日头破晓时分,略微势小了些。
外面隐隐约约响起稀碎的脚步声,璟儿的恐惧再次被点燃,她颤抖着欲再拿起火把。
顾子唯及时制止住了她。
是顾家军,他说。
阿杜见大雪下了一夜,荒无人烟的大山早已白茫茫一片,他不敢冒着大雪进山,怕有更大的伤亡,只得等雪霁后,率领着顾家军走进荒山。
待翻过了两座山头,发现了马匹的踪迹,追着那踪迹直至尽头,也没发现二人的痕迹,阿杜瞬间紧张到站不稳,多亏了王奇扶着,他才能镇定,以便思考。
对了,是少将军的疑兵之阵。
他们顿时调转方向,向另一个方向追踪,翻山越岭,这才发现了少将军的行踪,还看见大树的树干上用刀刻出来的记号。
是顾子唯外出寻找柴火时,特地做的标记。
听罢了阿杜寻找他们的过程,璟儿这才后知后觉,感知到顾子唯的心思缜密。
只是,一整夜的疲惫,加上狼群的插曲,她此刻精神紧绷到了极点,见终于得救,神经瞬时放松。
大约她是身体太差了,一松一弛间,竟两眼一黑,全然没了意识。
只听得顾子唯睁大的双眼和恐慌的声音,和众人向自己奔跑而来的身影。
我没事,我只是困了,她想说,可到底是没说出口。
她浑浑噩噩间,彷佛进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或许是雪中的深山太过寒冷,让她血液凝滞,后来逐渐能感受到挨着的温暖躯体,宛若火炉,让她情不自禁的靠近,再贴近一点。
再然后,寒冷便慢慢消失了。
马车上,顾子唯正皱着眉头,瞥看着此刻正睡的像一只八爪鱼,牢牢黏贴在自己身上的瘦削女孩,均匀的呼吸声,还时不时发出几声舒服的呼噜声。
他默默扶了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