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求情风云
晴空白云中有群鸟掠过，轻盈的翅梢划过天空，留下的却是安详，宛若天空的过客，那便是自由的个体了。
它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就在它展开的翅膀下，就在那凌云腾空的壮志里。
“同是人间逍遥客，群禽可知我心意”，璟儿由衷的感叹。
太子被彻底震撼了，想求情就明说，搁这弯弯绕绕差点给他绕晕了。
他皱着眉头开口：“可是她害的可是你，你真的还要为曾家求情？”。
“我没有求情”，璟儿转头，看着太子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殿下读墨子，可有仔细想过兼爱非攻的内里”。
“孤不喜欢墨子，恶就要严惩，善就要嘉赏，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太子拂袖。
璟儿翻了个白眼，你小子是油盐不进啊。
她朝顾子唯递过去求救的目光。
顾子唯终于起身，开口道，“殿下，这世上，唯有这善和恶容易区分，一眼便看得穿，但臣不解，曾老将军为国戍边数十年，身上大伤小伤不断，这是大善，未能教导好子女，导致大错铸成，这是大恶，请问殿下，此大善和大恶是否可同日而语，亦或可以相互抵消”。
顾子唯说的不多，但几句话便讲清楚了事情的本质。
臣子做错了事，天子要罚，无论臣子以前做过多少有功的事都无法抵消天子的怒气。
有曾家在先，那未来谁还敢为天子效力，反正做得好做的不好，一旦未来犯了错，天子都不会给机会，都是要赶尽杀绝的。
更何况那还是有从龙之功的曾家。
天子要拿曾家开刀，伤的是满朝文武世家大族的心。
琢磨出来这个道理后，璟儿情不自禁的想给顾子唯鼓个掌，天生演讲家吧他。
“子唯哥哥，孤是在给璟儿姐姐出气哎，你们倒好，倒过来替他们说话了，行，孤问你们，孤在冰冷刺骨的湖水里泡了这么久，怎么算呢，孤差点死了，这又该怎么算呢，孤做不了慷他人之慨的事，此事，莫要再议”，太子气愤不已，一屁股坐下大口大口的喝着茶水。
顾子唯不再讲话，璟儿还想再说什么，顾子唯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开口。
气氛陷入一阵沉默，三人都默契的谁也没先出声，璟儿时不时的偷偷去瞄太子是否消气，看太子稍微心平气和了一些后。
她决定再尝试一下。
“喝茶”，她笑嘻嘻的递上茶水，又温温柔柔乖乖巧巧的在太子身边坐下。
抓着他的衣袖，娇嗔道：“殿下，您落水一事，归根结底还是怪我，若我不教您溜冰，若我不被曾玥嫉恨，便不会有这些了，每每想到，我就自责的要死，恨自己不能为殿下分担，我宁愿是我掉进冰湖里，，，，”。
努力掐自己一把挤出了两滴泪，刚走过来时顺便扯散了鬓角的发丝。
整个人显得楚楚可怜，柔弱无比。
顾子唯瞳孔微不可察的缩了下，嘴角牵起一抹深不可测的微笑。
璟儿对自己的这一套表演甚是满意，看不出来，自己也有做绿茶的潜质。
“跟你有什么关系”，太子终是不忍，想伸手替她擦泪，眼神瞄到顾子唯后，又缩回去了，“好了，别哭了，孤这不是没事吗？”。
“但殿下确实遭了罪，殿下不怪我，是殿下心善，可我不能原谅自己，殿下不知道，自打这事发生后，我是寝食难安，日夜无眠”。
“请殿下同意我日后不再进宫陪读，我打算去寺庙，与青灯古佛为伴，去赎罪，去为陛下祈福”。
“听闻江南的首陀寺很灵的，就去那好了，应该尽早动身，殿下，那我现在就回去准备了，呜呜呜，殿下，我会一直想念你的”。
顾子唯低下头，忍笑忍的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璟儿姐姐，你这是作甚”，太子急了，“莫要冲动啊，起来，快起来，孤答应你就是了，答应你，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快起来”。
“真的？”，她泪眼婆娑，眼泪汪汪的看向太子。
太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那还能有假？孤说话，向来一言九鼎，孤是怕了你了”。
太子无奈扶额，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姑娘红了眼眶。
更何况，眼前这个，还是他非常喜欢的璟儿姐姐，他是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过刚刚，他坐在那喝了茶水冷静下来后，也重新思忖了顾子唯说的话，觉得甚有道理。
仁君治国，自然是赏罚有度，绝不可苛罚，不然只会寒了有功之人的心，而本朝又是一个门阀世家众多的情况。
牵一发动全身，此事处理决不能鲁莽。
他是想明白了，但又觉得有些尴尬，他还在思考怎么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的时候，璟儿的台阶就递过来了。
他顺势就坡下驴，一切水到渠成，顺畅无比，无比隐蔽，定是谁也没有发现。
太子的表情变化被顾子唯悉数洞悉，他笑了笑，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只行礼替曾家谢过太子。
回去的马车上，璟儿回味着刚刚那一段表演，感觉自己真是天赋异禀天资过人。
“太子殿下人还是很善良的，对吧”。
顾子唯笑了，“殿下是仁善的，不然也不会权衡利弊那么久才松口”。
“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改变旨意，毕竟曾家谋害的是东宫”，璟儿托腮思考。
早春的风有些寒冷，在这入了夜的晚上吹的更甚，璟儿不自觉的拢了拢外袍。
“本来我还不确定”
顾子唯拿起车内的大氅，给璟儿披上，一边仔细系着绳结，一边开口道：“但现在我可以确定，这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控中，他这是给机会历练太子呢”。
璟儿听的云里雾里，反应了好一会，才尴尬开口：“你是说，陛下从未想过诛杀曾家？”。
“嗯”，顾子唯点头。
“那我还去求什么情，你知道怎么不告诉我，成心的是不是”。
想到自己刚刚绞尽脑汁的劝说太子，又是端茶倒水，低头哈腰，又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
就差没给太子磕三个响头了，璟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别生气，我也是刚猜到的，我看太子也未必知情”，顾子唯见璟儿生气，连忙去哄。
“到底怎么回事呀，快告诉我嘛”，璟儿开始头晕。
“一开始我也以为，陛下会按照太子的意思诛杀曾家，但陛下虽将曾家满门下了诏狱，但未伤曾家一人，甚至家丁婢女都未曾遣散，更没有动曾家一草一木，案子明明早已定论，刑部却迟迟未动，将此事一拖再拖，现在想来，是在给太子思考的时间”。
璟儿回想了整个事情经过，却如顾子唯说的这般，她不解的继续问道：
“陛下为何会这样做，曾家为何杀不得？”。
“曾家当然杀得，不仅曾家杀得，我们所有人都杀得，只不过，诛杀曾家事小，引起的后果是需要陛下衡量的“。
璟儿皱着眉头仔细听着。
“陛下刚登基不满一年，皇位不是顺位，而是宫变夺来的，先皇不止陛下这一个儿子，哪怕是活着的，也不止陛下一个，九洲藩王虎视眈眈，朝堂上各方势力盘踞，前朝老臣，二皇子党，忠臣佞臣，难区分得很，像曾家这种纯臣，屈指可数”。
“相比于其他纯臣，曾家虽也是门阀世家，但却是一步步爬上来的，得来的荣誉是曾家子弟靠命拼搏来的，，，”
“是这个道理，朝中可用之人本就不多，陛下也在评估，若是诛杀了曾家，会不会伤了那些不是从龙之臣的忠臣们的心”。
璟儿心想果然英雄所见略同，虽然她思维慢了一步，但还是跟上了顾子唯和皇帝，说明她还是个可塑之才。
“是，但曾家确实做错了事，陛下亦会严惩，以警告皇威不可侵犯，此事陛下重拿轻放，既彰显了新皇威严，又让众臣和天下看到了陛下的仁慈之心，所以陛下迟迟不处理，就是在等太子醒悟”。
“厉害厉害”，璟儿不由感叹的皇帝的手段，可谓是驭臣之术玩到了极致，皇家的事真是复杂。
“所以你下午忧心忡忡，是在思考这件事背后的东西，而不是在为曾家惋惜想要求情？”。
“是”，顾子唯笑着点头。
璟儿艰难的挤出一抹微笑，原来是她会错了意，这把高端局人人都带了脑子，就她傻呵呵的不明就里。
都怪阿杜，对，都怪阿杜跟她说什么曾家对他们有救命之恩，她才冲进东宫求情的，怎么能怪自己没脑子呢。
她愤恨的开口：“都怪阿杜让我求情，，，，，，”。
顾子唯看着女孩气鼓鼓的面庞，觉得甚是可爱，他温柔道：“陛下和太子，会感谢你的”。
“嗯？”，璟儿又开始疑惑，完了，以她的智商，彻底跟不上大佬之间的智商交流了。
“重拿轻放，也得需要个理由，需要有人递过来台阶，而这个台阶，谁来递都不合适，唯有被陷害之人，不再追究此事，陛下即可顺势下坡，放过曾家”。